筆趣閣 > 魚水春來 >第一八五章 瓷油燈
    跟佛祖打過招呼,轉身邁出大雄寶殿門檻,於小靈便朝徐泮道:“我去蔢生院了,你讓暖橘她們,去禪院先落腳吧。”

    徐泮面沉如水,定定地凝視着她,沒說話。

    見他不應,於小靈目露疑惑,歪了頭正經瞧了他兩眼,輕聲問道:“你怎麼了?怎麼好似不大高興?”

    她這才發現他不高興了嗎?

    徐泮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更是心緒萬千,他沉了口氣,往一旁的屋檐下走了一步,避開了大雄寶殿進進出出的善男信女,躊躇了一下,低聲朝她道:“能不去麼?”

    “爲何?”於小靈訝然。

    她這副你竟然阻擋我做天經地義的事的模樣,更是紮了徐泮的眼,可他也不能說:“我覺得那法師對你不同尋常,你一個小姑娘家,怎好同他獨處一室?”

    可世人視青潭爲佛祖化身,徐泮卻要說他不過就是正值壯年的男子,說給誰聽,誰都會立馬對他投來鄙夷的目光。況於小靈與青潭關係特別,他不知如何將自己這種脫出衆人目光的直覺,說個明白。

    他內心糾結了一陣,到底不知從何說起,又道:“一路上山也累了,你不回禪院歇歇腳麼?”

    “我去蔢生院歇腳也是一樣的。”她說着,又打量了徐泮一下:“你是不是累了?我要在潭柘寺住上四五日,你也還要當差,今日好生歇了,明日趕緊回去吧!”

    徐泮聞言,氣的想砸了地。她這就急着趕他走了嗎?!昨日那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去哪了?!

    他氣的心頭生疼,呼哧呼哧地大喘着粗氣,深壓着眉眼,凝視了她幾息,忽的轉身大步離開了去。

    “這又怎麼了?”於小靈不知他到底爲何突然發個火,皺着秀眉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也走開了去。

    蔢生院還是原來的樣子,於小靈走到深水井處,看到那漢白玉的井口,忽的笑了。

    想來徐泮從小到大,可沒少參拜她。

    “真是冤家。”她撇撇嘴,兀自嘀咕道。想到自己救了他,他長大了又要娶自己,便覺得兜兜轉轉地,命運這場漩渦,不知何時就將他二人纏在了一處……

    “在想什麼?”

    耳畔有輕柔的話語傳來,於小靈知是青潭,便指着那深水井,笑道:“你可知當年我救得小孩是誰?”

    青潭一愣,眼前瞬間浮現一人高大挺拔的樣子,他眼中劃過一絲詫異,面上卻波瀾不起,道:“想來你如今認識此人。”

    “嗯。”於小靈聞言點了頭:“你說的對,正是徐泮,方纔與我同行的那個。”

    青潭微微挑了挑眉,低聲唸了句佛,道:“因果循環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進屋去吧。”

    轉眼,他終於瞧見了她脖頸出的紅印,那是五指掐出的印記。

    青潭眉頭倏忽一跳,問道:“受傷了?”

    於小靈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脖頸,連忙用手遮攔,下意識就不想過多解釋,便道:“蚊蟲叮咬而已。”

    青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唸了聲佛,不再追問,轉身入了禪房。

    自又是好茶好水的招待,於小靈翻了翻青潭放在禪牀邊的幾本佛經,問道:“你到南方哪處去了,怎地這般久纔回?當真路上受了

    折磨?竟瘦的這麼厲害?!”

    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青潭聽着眉目又舒展了幾分,道:“在湖廣走了走罷了。回來路上受了寒,病了一場而已。”

    於小靈就着他的話,想了想,想到青潭出門,又沒人照看,只他同浮禾二人相互依靠,缺喫少穿的,定然過得不好。

    “我看你這趟,也算功德卓著了,這幾年該好好在寺裏養養身子,別再出去折騰了。”於小靈一看他這瘦骨嶙峋的樣子,就替他犯愁。

    青潭拎了咕嚕嚕冒着泡的沸水過來,低聲道:“知道了。”

    於小靈見他應了,又道:“我識得一個太醫院的太醫,不如讓他上山再給你看看,穩妥些。”

    青潭聞言,斟茶的手頓了一下,旋即又道:“不用,師兄替我瞧過了,無事。”

    於小靈這纔想起來,青潭的師兄青崖法師,對岐黃之術頗有研究,況青崖長青潭二十歲有餘,如父如兄,自不會坑害自己從小看大的師弟。

    “是嗎?那就罷了。”

    於小靈點着頭,轉眼又瞧見經書旁的瓷油燈,想起方纔在蔢生院門外,碰巧聽見浮禾和旁的小沙彌在言語的事體。

    “最近總熬夜挑燈看書麼?我怎麼聽見浮禾跟小沙彌要很多燈油呢?”她問。

    話音一落,青潭倒水的手便不經意地顫了一下。手不穩,滾燙的沸水便趁機蹦了出來,毫無意外地落在了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

    瞬間紅了一片。

    “哎呀,怎麼燙着了?”於小靈一驚,連忙跳下禪牀,抽出自己的帕子,浸了牆角下襬着的水缸裏的涼水,又匆匆跑了回來。

    浸了涼水的帕子捂在青潭手背上,於小靈才鬆了口氣,復又坐下,她忽的輕笑一聲,斜了眼看着青潭,道:“你從小就是這般,做了瞞着人的事,便心虛,旁人一提就要禁不住露餡的。說罷,那燈油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潭略微翻了眼睛去看她,見她眉眼露着笑意,言語間又同往年那些靜好的歲月一樣,透着他在這世上爲數不多的溫暖。

    他默了一默,也微微笑了笑,面露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道:“師兄說我此次傷寒病的厲害,傷了眼睛,讓我夜裏少費眼……”

    “然而你不聽他的?非要看麼?”不等他說完,於小靈便接了過來,她不解地看向青潭,說道:“我說禪牀邊怎地放好幾本書,你可真是?什麼書讓你這般沉迷?”

    她說着,拿過那幾本厚厚的書,翻來看去,全是經文,皺了眉頭,又道:“你可真是癡,這些經文,何時不能看?非得夜裏點燈耗油費眼?”

    青潭不說話了,微微低了頭,眼睛向下看去。

    於小靈見他這般,知道他曉得了自己的錯,又哼了一聲,似嚇唬小孩般說道:“再看我就給你都帶京城去。”

    她言罷,起身將那幾本書放進了一旁的箱籠底處。

    青潭在她身後,暗自鬆了口氣。

    於小靈不知道,此時的青潭再不是他幾歲十幾歲的時候了,如今他已經是過了三十而立之年,是能舌戰八方,經講天下的大法師了……

    於小靈沒留意青潭的舉動,卻忽的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你約莫不曉得,我就快要定親了,若是順利,便是同徐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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