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洪門執法長老，並且在這一路，都充當着和事佬的奎景雲，卻沒有做聲。
要知，雖說他是洪武的後輩，但執法長老這個身份，在某方面的權力是很大的。
面對已是動了殺機的洪武，不知爲何，他選擇了沉默，似要冷眼旁觀。
洪夢晨同樣沒有出聲。
她這個素來愛抱打不平的大師姐，也察覺到了李大牛的不對勁。
她終是隱約發現，李大牛給人的憨厚敦實，怕是平時浮現於表面的一層僞裝。
由於李大牛之前隱藏得太好，太深，甚至她都不能確定，此刻的李大牛，究竟是不是她認識的李大牛。
再回想到，李大牛在不動聲色之間，殺死洪成志的一幕，洪夢晨也是鬼使神差地保持了靜默。
洪武身爲洪門二長老，威望無雙，不過如眼前，這種毫無證據問罪後輩的行爲，並不妥當。
而以洪夢晨以往的個性，早該挺身而出制止。
但她終究沒有。
對於陸羽，這個洪武的關門弟子，其實給洪夢晨的印象一直都不錯。
她實在很難相信，憑着李大牛的一面之詞，她的那個小師弟，就變成了這樣的不堪。
魔道？
魔道這詞，在洪夢晨心中，還沒有一個大體的概念，這主要是她不太經常外出歷練的緣故。
但她對魔道的定義，也亦非是罪該萬死。
作惡的人，當然該死，可是陸羽又何時作惡過？起碼她是不知道的。
而以她對陸羽性情的瞭解，陸羽絕對不是那種十惡不赦，天理難容的魔道。
她不是有意偏幫陸羽，只是對事不對人。
還有的就是，李大牛前後形象給她帶來的反差，實在是太過強烈。
“師侄早知，二長老對我成見頗深，但是師侄......實在沒有想到，二長老會用一個這麼蹩腳的藉口......想要師侄的命......”
......
洪夢晨皺了皺眉。
姑且不說，李大牛是不是不對勁，洪武的做法，確是過了。
而李大牛這一番話，說的卻是進退得宜，挑不出一絲瑕疵，洪武若是再想要李大牛的命，站在大義的立場上，就說不過去。
退一萬步說，無規矩不成方圓。
哪怕陸羽遭遇的這一切，如洪武所說，與李大牛脫不了關係，那也得先調查清楚再做計較。
要是洪武不問緣由，就這麼將李大牛斬殺於此，可以想象得到，洪文宗一定得把天都翻過來。
所以。
當李大牛說出這句話以後，洪武又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是不能再動了。
否則，洪文宗勢必不能善罷甘休，如此一來，洪文宗和洪武一旦鬧起不和，整個洪門，都得在他們兄弟兩人的私怨之中，分崩離析。
而這場毫無意義的殺伐，洪武並不能獲取任何好處，也不存在能夠爲陸羽擺脫罪名。
洪夢晨其實非常清楚。
李大牛是洪文宗的愛徒，若是李大牛是因洪武而死，無論如何，這對洪門而言都是一場劫難。
她只是心存僥倖，希望洪武顧全大局，起碼不要在這種關頭殺了李大牛，否則難以服衆！
但有些時候，往往卻事與願違。
洪武陰鸞地盯着李大牛，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李大牛，你這一套，對我洪武並不管用，我能坐上洪門二長老的位置，不是和你師傅一樣，是靠以德服人。”
這話裏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他殺了李大牛，根本無需給予任何解釋。
“二長老，三思！”
“師伯！”
奎景雲和洪夢晨，皆是察覺到了洪武身上的殺機，紛紛臉色一變，出言阻止。
或許，說道修爲，洪夢晨不是洪門的年輕一輩的翹楚，但是道起遠見，她不弱於他人。
洪門是個上三流門派，而她則是掌門獨女。
從小，她被灌輸的觀念，就是如何帶領洪門，衝上巔峯教派的位置。
而作爲一個合格的掌門，修爲不是主要的，遠見纔是。
反過來也一樣，試問一個天資悟性卓越的天才，又怎麼可能有心去做掌門，而不是問鼎天地至高。
正因是這樣，她不可能得眼睜睜地看着，洪武在她面前把李大牛殺了。
孰知，奎景雲卻苦笑的道，“師妹，難道你還不知，如果二長老鐵了心要殺李師弟，除了大長老，誰都阻止不了......”
洪夢晨猛地就是一愣，好像是這樣沒錯。
然而仔細一想，又像漏洞百出。
洪武，畢竟是洪門的二長老，確實，他大可藉着手中權力，爲所欲爲。
可是，正因他是洪門的二長老，除非洪武有一百條非得殺了李大牛的理由，否則，他不可能不考慮在殺了李大牛之後，爲洪門帶來的嚴重後果。
能夠做到二長老的位置，不是僅憑一身修爲就行了，對自己所處教派保持着絕對的忠誠，這纔是最重要的因素。
由此，也才值得門派不惜代價的培養。
......
洪夢晨想不通。
在她想來，洪武怎麼有可能，有一百條殺死李大牛的理由。
而最大的可能是，洪武被憤怒一時矇蔽了雙眼。
但不管原因究竟如何，奎景雲說得沒錯，洪武真想殺了李大牛，除了大長老可以制止得了，誰都無能爲力。
問題就在這裏。
大長老在這個時候，又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北海。
也就是說，洪門將迎來一場無法規避的劫難。
在洪夢晨失神的功夫，洪武身上的殺氣，已經濃郁到了令人驚悸的地步，誰也無法保證下一秒，李大牛會不會就死在洪武手裏。
只是。
奇蹟，爲什麼會是奇蹟？
主要是因爲，奇蹟並不會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發生，而也無人能夠預料，它會在何種情況之下發生。
比如此刻洪夢晨和奎景雲都心知肚明，若是說到何人能夠保住李大牛的命，唯有大長老無疑。
可大長老正在距北海不知幾百萬裏之遙，中土修行界的洪門鎮守一方，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此？
除非，是真的發生奇蹟。
事實上卻是，奇蹟，就是這般不可捉摸。
洪武的身形猛地一頓，接着就冷哼一聲，將李大牛扔下了腳邊。
不過。他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李大牛，伸出一隻腳，踏在了李大牛的腦袋上。
“大哥......一路山長水遠......你莫不是說，和我一樣撞巧，無所事事，來到北海......”
洪武這時，臉上陰鸞消褪，卻已變得面無表情。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現在幾人面前。
的確，是洪文宗無疑。
“如果我不跟着，恐怕我徒已喪命你手。”洪文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此前我就有所猜測，你前來北海，是爲了那個逆徒......洪武，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子心性低劣，遲早都得爲洪門埋下禍患，爲何時至今日，你還是執迷不悟。”
此話一出，洪夢晨和奎景雲，不禁轉頭對視了一眼。
兩人在彼此眼中，皆是看到了些許複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