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頑主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朱邪赤心
    河東道,朔州,大同軍行營。

    一名高鼻深目的年輕武將踞坐於首位,年輕人生得格外雄壯,將身上那具山紋甲撐得鼓鼓囊囊,一頭栗色捲髮更是漢人武將迥異,只是那簇粗短而濃密的栗色鬍鬚使其看上去粗獷了許多,也老了許多。

    此人便是大同軍軍使,朱邪赤心。

    而相對於軍使的來說,其另一個身份聽上去要更唬人一些——沙陀部首領。

    自憲宗元和三年,其祖父朱邪盡忠率沙陀人自涼州舉族東遷至靈州,而後其父朱邪執宜又率部自靈州遷至代北,最後又是幾經挫折將原沙陀部分散在代北諸州。

    這其中每一次遷徙的背後,這些沙陀人何嘗不是飽受了寄人籬下之苦呢?

    說得更直白些,這數次遷徙、分割的背後,哪一次不是揹負着不被信任的屈辱呢?

    而爲了贏得大唐王朝的信任,沙陀人一次又一次地衝鋒在戰陣的最前列,不就是爲了換取如今難得的這份安穩麼?

    但就在前幾日,朱邪赤心得到了一個讓人幾近絕望的消息。

    八萬神策軍兵分兩路紮營樓煩關與雁門關,大有隨時都要舉兵出關的跡象。

    而出關的目的顯而易見,那便是沙陀。

    大同軍內士卒大多爲沙陀人與漢人混雜,而高層將領除了朱邪赤心以爲卻幾乎都是漢人,之所以如此安排,這背後的隱意誰都瞧得出來。

    只要條件允許,大唐王朝將不遺餘力地將沙陀族分散、再分散,直到沙陀人徹底融入大唐,或者直到再也沒了首領。

    正如現在,即便自己心中有怨,也從不敢升帳在這些漢人部下的面前顯露分毫,無數的冤屈與委屈只能在自己一人時默默傾瀉。

    朱邪赤心自然明白這些背後的種種不言而喻,但他不明白的卻是一項安分守己的自己,爲何會招致神策軍的咄咄逼人!.七

    啪——

    朱邪赤心重重地將案上的一隻銅碗摔落在地上,忿怨着吼道:“爲何如此待我?!”

    只此一句話,又有多少不爲外人道的辛酸苦楚?

    話音方落,便只聽賬外有人稟報:“報將軍,營外有人求見!”

    “不見!”朱邪赤心正心煩意亂,自然沒興趣去接見旁人。

    “此人說要與將軍嘮叨些雁門關內的事!”

    聞聽此言,朱邪赤心摹地起身掀開賬簾,“何人?”

    賬外士卒搖了搖頭,“此人不說,只說要見將軍!”

    “幾人?”

    “一人!”

    ......

    初見朱邪赤心,李湞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因爲面對身材魁偉並不輸於李漠的朱邪赤心,李湞並不矮小的身軀仍是顯得瘦弱了些。

    朱邪赤心斜着眼睛打量着面前這位一言不發的年輕人,“你自京城來?”

    李湞頓感訝異,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自腰間摘下魚符遞了過去。

    朱邪赤心接過之後面色一變,而後叉手行禮,“末將朱邪赤心見過佑王!”

    李湞又點了點頭,自顧尋了一張蒲團坐下,“若我沒記錯,將軍上任沒多久吧!”

    “蒙聖皇垂愛,自會昌六年十月,末將升任大同軍軍使,至今五個月零二十天!”

    朱邪赤心心中冷笑,只是臉上不顯本分異樣。

    李湞擺了擺手,起身走至對面的龍門架前,這是一套正統的大唐明光甲,暗灰色的山紋甲片不沾染一絲塵土,就連兩側肩吞的獸口凹陷內,也是纖塵不染,兜鍪上猩紅色的紅纓更是被打理得柔順服帖,顯然這是被經常擦拭保養過的。

    李湞將手微微擡起,卻只見朱邪赤心眼神頓時一緊,似乎並不想這具甲冑被任何人所污染。

    李湞笑了笑,伸出的手輕輕放下,“這些不過是朝廷明升暗貶的小伎倆罷了,將軍心裏該有一萬個不服纔是!”

    李湞仍未轉身。

    朱邪赤心聞言頓時有些錯愕,心中頓時有些喫不準這位佑王究竟意欲何爲。

    但朱邪赤心沒有說話,因爲他明白,在尚未了解對方意圖之前,自己說什麼都有可能是引火燒身,一言不發纔是最好的選擇。

    “呵呵!”李湞緩緩轉身,面對朱邪赤心笑道:“代北行營招撫使雖說官階不如大同軍使,但統管的是代北沙陀部全軍,在那裏將軍的每一句話都是鐵律,無人敢於觸怒將軍;而大同軍中卻是漢兵、漢將多如牛毛,這其中又有幾人能真正聽命於將軍?又有幾人不是對將軍陰奉陽違?”

    朱邪赤心面無表情,依舊不語。

    “我有辦法讓將軍重領沙陀軍!”李湞突然說道。

    朱邪赤心盯着李湞的雙眼忽然笑了笑,緩緩叉手說道:“多謝佑王美意,朱邪赤心既身赴大唐,便再無二意一切只聽聖人之命!”

    雖已歸唐數十載,但說到底終歸還是寄人籬下,朱邪赤心不得不小心翼翼,天曉得這位無故帶兵造訪的佑王是不是聖人派來試探自己的。

    李湞搖頭嘆道:“將軍處處小心倒也正常,只是憑白要錯失了一次機會,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告辭了!”、

    說罷,李湞擡腿便走,卻只聽朱邪赤心問道:“佑王此番帶兵關內駐營究竟是何意?”

    李湞隨即止住腳步,道:“將軍莫怕,本王只是聽聞有些吐蕃人與代北諸州來往甚密,眼下我國欲收回河西之地,又有論恐熱襲擾河東、盤踞夏州,欲攘其外必先安其內,這一點還請將軍放心!”

    朱邪赤心面色一沉,“佑王懷疑有人通敵?”

    李湞轉身,莞爾一笑:“自然不會懷疑到將軍頭上!”

    “佑王準備如何查出通敵之人?”朱邪赤心步步緊逼。

    “呵呵,何須勞心費神地去查,只要抓些吐蕃人回來,嚴刑拷打一番自然知曉!”

    “哼,代北諸州除大同軍外,皆爲我沙陀軍所在,佑王倒也不必遮掩了,直接稟明聖人,說我沙陀族通敵豈不是更爽快些?!”朱邪赤心咬着牙狠狠盯着李湞。

    “將軍莫要誤會,將軍自然是不會通敵的,但沙陀族又不止將軍一人,難免......”

    “不可能!”朱邪赤心厲聲吼道。

    似乎將諸多年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屈辱與不忿統統歸在這“不可能”三字之內。

    李湞與朱邪赤心相互對視,寸步不讓。

    “呵,將軍如此篤定沙陀族無人通敵?”

    “我沙陀族絕無可能通敵!”朱邪赤心語氣堅如磐石。

    李湞點了點頭,逐字逐句地說道:“證明給我看,證明給聖人看,也證明給天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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