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個在花萼樓九步作詩、平了金商節度使叛亂,後又在幽州出關討藩的李澤遠”
“自然是了”嚴恆不無自豪地笑道:“那是我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
二人聞言不禁面面相覷,李湞的大名雖不說名震天下,但至少在長安、河北兩地是如雷貫耳的存在,而不良人做的便是情報消息,對於李湞自然更是瞭若指掌。
“哈哈哈,改日我讓他過來給大家認識認識”嚴恆見二人面露驚訝,不由大笑道。
二人聞言卻是趕忙勸道:“嚴帥切莫如此,一入不良門,終身不良人,自古進入不良門的除了自家兄弟外,便是”
“便是什麼”嚴恆滿臉疑惑。
“便是死人了”
元月初五拜財神,這是開元時期流傳下來的習俗,也是長安城內大小商戶節後正式開戶的第一日。
自星君廟請來的財神被虔誠的人們擡上大街,接受沿途百姓的頂禮膜拜,稍大些的商號更是不惜花費重金,以懇請財神在自己門前稍作駐足。
無論尋常百姓家,亦或是大小商戶,都會在這一日團聚在家中喝財神酒,喫元寶魚,以期在新的一年裏財源廣進。
但對於仇士良來說,財,早已是身外之物。
天色微明之際,一騎快馬自長安城狂奔而出,向着東南方絕塵而去。
而就在其離去之後,一名面容略顯滄桑的中年在城門處勒住坐騎遙遙而望。
中年身着玄色胡服,腰身挺得很直,一雙眸子裏在不經意間透出隱隱的殺伐之意,若是有經驗者不難看出,若非百戰老兵的話,身上決計無法透着這般濃重的殺意。
似乎是覺得自己跟得太緊,老兵在城門處稍稍停了半刻之後方纔催馬向前,但與那人相比,老兵的馬蹄聲雖然很輕,但速度卻極快,只瞬間便已消失在東南方。
而其身後,也只是騰起了淡淡的塵灰,頃刻之間便又重歸於土,仿若未曾來過一般。
藍田縣,位於長安東南,縣城不大,但卻早已聞名已久。
只因一處重要關隘,藍田關。
藍田關若失,也便等於長安的東南門戶大開,敵軍自可長驅直入。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涌藍關馬不前”
藍田關之重,在韓愈的這兩句詩中可見一斑。
而正因如此,大唐歷代天子對於藍田縣的關注也便格外多了些,以至於自大唐開國之初至今,足足有八任藍田縣縣令是有天子直接任命、考覈。
當然,不包括現任縣令,馬煜。
馮尨long,藍田縣人士,年方二十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在文宗皇帝開成五年臘月時,因瑣事而誤傷人命,本已判了死刑。
但世事難料,沒過了幾日武宗李炎登基而大赦天下,馮尨這才撈回了一條性命。
而就在那一年,馮尨被招入了大唐一個極爲神祕的組織,本已踏入鬼門關的馮尨不僅保全了性命,反而因此有了一個正經差事,甚至朝廷還撥給了三畝田產,每月的薪俸雖不多,但養活老孃卻已是綽綽有餘。
馮尨自幼喪父,家中唯有自己與老孃兩人,老孃年邁,而自己卻又辦着朝廷的差事,田產雖好,但對於自己來說卻成了雞肋。
終於,前幾日在同袍的啓發下,馮尨決定將這三畝田產租賃出去,一來不致使好端端的田地繼續荒蕪下去;二來自己與老孃每年也能多了些進項。
馮尨這才尋了個空閒,自長安回了老家着手此事。
脫掉了那襲黑衣,摘掉了腰間的長劍,馮尨重又換上了莊戶們穿得粗布麻衣,而當來到自家耕地時,馮尨卻不禁怒由心起。
本該荒蕪的自家的耕地,竟不知被誰家種滿了冬麥。
“阿兄”
正在此時,身後走近一人,馮尨轉身望去,正是隔壁家二郎。
“果真是阿兄”
二郎肩上扛着鐵鋤,長得比馮尨還要壯碩些,見是馮尨之後臉上不由泛着濃濃的笑。
“哈哈哈,二郎,許久不見長得壯了不少”馮尨用力地拍了拍二郎結實的肩頭,大笑道。
“乾的都是力氣活,不比阿兄在京城裏舒坦”
二郎咧嘴笑道,至於馮尨究竟在長安城裏做些什麼,他從未提起過,二郎也從沒有問過,只知道馮尨極少回家,以至於其老孃都是街坊鄰里相互照料着。
但馮尨每次一回來,總是會挨家挨戶地前去致謝,臨走前也總是會留下幾貫銀錢。
“阿兄這次什麼時候走”
二郎問道,雖有此問,但他也知道,馮尨每次回來至多待上三日。
馮尨聞言卻並未答話,而是指着自家的田產,問道:“這是誰家的冬麥,種便種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馮尨確實並沒有打算因此而向誰問責發難,畢竟大家都是同鄉,甚至自己可以什麼都不要,只是不管誰種,至少也須得招呼一聲。
這是起碼的禮數。
二郎聞言後面色顯得有些無奈,看着四下無人,拉着馮尨低聲說道:“上個月來了些佃農,說是馬縣令派來的,還帶了縣衙的文書,說是縣裏徵用了,不僅阿兄一家,還有幾家的田產也被佔了去,既是馬縣令說了話,所以也沒人敢去爭辯什麼”
“馬煜”馮尨怒道。
“阿兄千萬聲音小些,官家的事咱們喫罪不起,全當這些田產餵了那些豬狗”
“呵呵”馮尨冷笑一聲,道:“我倒要去問問,到底是朝廷的政令,還是他馬煜強佔民田”
“阿兄切莫衝動”
說着,二郎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阿兄忘了五年前,周鄉紳一家是怎麼被滅門的了”
縣衙後堂,馬煜近來的心情很好,憑白多了上百畝的田產不說,便是京城也傳來了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正因如此,馬煜琢磨着再過上兩三日備些好禮去趟京城,畢竟也該去那個做宰輔的堂叔家裏儘儘孝了。
正這麼想着,忽聞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啓稟明公,衙外有一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