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頑主 >第四百五十四章 鄭太后
    大中元年,二月初三,天晴,無風。

    驪山行宮。

    王作恩擡頭看了看天色,面上略帶着些愁容。

    “什麼時辰了”他問。

    “申時剛過”身後,一名禁軍裨將答。

    王作恩點了點頭,回身看了看身後的這座偏殿。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那名裨將問。

    “除非你想做一輩子裨將”王作恩輕輕說道。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我們只可以成功”

    聞言之後,裨將衝身後的兩隊禁軍步卒使了個眼色。

    兩隊步卒隨即如一陣風般地衝向殿門,守殿禁軍正欲阻攔,卻不料還未抽刀,便已倒在亂刃之下

    嘭

    殿門被粗暴地撞開,木屑翻飛。

    “你們想做什麼”

    說話之人是白敏中,不過短短几日,已讓這個天命之年的大唐宰相變得蒼老無比。

    在其周圍席地而坐的,正是伴駕而行的百餘名文武官員,見狀之後紛紛起身。

    或怒目而視,或沉默不語,或面如死灰,或涕淚橫流。

    王作恩緩步邁入殿內,環顧衆人,目光森冷地說道:“還請諸位移步,隨本副使去一個地方”

    “本相哪裏都不去,爾等閹宦......”

    話未說完,便只見鄭從讜與劉瑑二人箭步上前,一把將白敏中的嘴捂住,而後劉瑑附耳低聲說道:“白相切勿多言”

    話音方落,便只見一旁的封敖梗着脖子怒聲罵道:“老夫乃大唐宰輔,豈能向閹狗妥協,今日你要殺便殺,但休想讓老夫走出此地半步”

    鄭從讜、劉瑑二人不由面面相覷,方纔只顧着阻攔白敏中,卻忘了身邊還有個脾氣更火爆的封敖。

    衆人的目光不禁望向王作恩,似乎在等待着一場順勢而行的殺戮。

    果然,只見王作恩冷笑一聲,而後衝左右點了點頭,隨即兩名步卒一擁而上將封敖直接按倒在地。

    隨即王作恩緩緩走至封敖跟前,輕擡腳尖托起封敖下巴,戲虐地笑道:“早便聽聞封大夫骨頭硬,怎麼今日卻趴在地上了”

    言罷,左右鬨堂大笑,封敖掙扎欲起、張口欲罵,卻被王作恩反腳將臉踩在地上,已是再動彈不得。

    見狀之後,白敏中一把將鄭從讜的手撥開,正欲上前爭鬥,卻被身旁一名步卒一腳揣在小腹重重向後栽去。

    而後那步卒正欲再上前,卻只見鄭從讜跨步上前,口中厲喝一聲:“王副使,爾敢”

    言罷,劉瑑同樣上前一步,與鄭從讜並排而立,滿臉怒色地望着王作恩。

    “就憑你們”王作恩冷笑着瞥了二人一眼。

    “哈哈哈......”鄭從讜不由朗聲大笑,而後幽幽說道:“王副使莫忘了自己上的是哪條船”

    聞言之後,王作恩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儘管鄭從讜不曾言明,但似乎卻點出了那個讓王作恩惶恐不安的祕密。

    不錯,王作恩早已背叛了仇士良,上了一條註定無法回頭的“船”。

    王作恩知道,自己可以將當朝宰輔一個個地踩在腳下,但卻永遠要對那個小小的幽州行軍司馬心懷懼意。

    而這,也正是讓王作恩無法釋懷的痛,這種痛只有將面前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衆臣狠狠在腳下,才能讓其心中好受一些。

    當王作恩將封敖的臉踩在腳下時,極大的滿足感讓王作恩忘記了一個事實,也忘記了一個人。

    李湞。

    就是那個小小的幽州行軍司馬,卻在數日之內調動了河朔三鎮、金商防禦使、東都幾防近十萬兵馬。

    甚至就在幾日前,連鳳翔、朔方兩個西北重鎮都引兵入關。

    也正因如此,才逼得仇士良返回京城安排兗王登基事宜。

    當然,王作恩並不相信這僅僅是李湞一人之力能夠辦到的,他有足夠的理由可以肯定,在李湞的背後,一定還有隻手。

    一隻足以翻天覆地的手。

    此時此刻,王作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爲他知道,在場的這些人一個都不會死,不僅如此,自己還要保護他們的周全。

    也便是說,白敏中還會是白敏中,封敖也還會是封敖,他們手中的權利一絲也不會減少。

    王作恩的心情迅速頹喪下去,這才明白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註定只是一場徒勞。

    王作恩沒有再說話,將腳輕輕從封敖的臉上挪開,衝鄭從讜說道:“你們若還想活着回京的話,必須馬上離開此地”

    言罷,王作恩拂袖而出。

    ......

    紫蘭殿。

    當李湞確定眼前這一切並非幻象之後,心中頓時生出了同情之意。

    因爲他看到的似乎並非是“太后”,而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老嫗”。

    普通得就連身上的袖衫、披帛都與華麗無關、普通得連舉手投足都歷經磨難。

    甚至就連向炭盆裏添加木炭這樣的事情都要由她親自去做。

    這絕不是李湞想象中的太后,眼前的這名“老嫗”哪裏還有半分後宮之主的威嚴,哪裏還有聖人之母的風姿。

    而這名老嫗,便正是當今聖上的生母、李湞的祖母,鄭氏。

    “太后......”周規輕聲稟報:“李司馬到了”

    “臣李湞,拜見太后”

    鄭氏背對着李湞,直到將最後一塊木炭親手投入炭盆之後,才緩緩轉過身子。

    長子如母。

    自那眉眼之間,李湞清楚地看得到了阿耶的影子,更想象得到數十年前的鄭氏有着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資本。

    即便面無妝容、即便身着素衣,都依舊無法掩蓋那張臉上應有的風韻。

    “你便是李湞”鄭氏不苟言笑,與此前周規所說的“和善”似乎毫不相干。

    “臣就是李湞”李湞垂首應道。

    “我聽怡兒李忱在登基前名爲“李怡”,登基後改名李忱說起過你”

    鄭氏正說着,早有兩婢女端了清水和棉巾上前,鄭氏盥洗完畢之後屏退侍女,周規見狀正欲離開,卻只聽鄭氏說道:“你便留下吧,有些事情還需你來說”

    周規輕聲稱諾,而後便垂手退至一旁。

    “擡起頭來說話,在紫蘭殿沒那麼多規矩,不必拘謹”

    即便此時,鄭氏的臉上依舊不見任何笑容。

    聞言之後,李湞這才緩緩擡頭。

    而就在李湞擡頭的一剎那,鄭氏忽然僵住,呆呆地望着李湞,嘴角微微抽動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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