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又何必苦口婆心想讓他好?
“我小時候,被開水燙到過。”
江北淵輕聲開了口。
“家裏的保姆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燙到我的胳膊,她二話沒說把保姆打了一頓。”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揪着人的頭髮打人,沒有平日裏的貴婦形象。”
“她說,我兒子這麼完美的一個人,絕對不允許有一點缺陷。”
“很快她就帶我去做了疤痕修復,她說我是完美的,是她最滿意的兒子,她希望我永遠都完美。”
“去你家做家教,被你家藏獒咬傷了,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她,除了北澤,家裏的人至今都不清楚爲何我那麼怕狗。”
“這些年,我厭惡她對我的嚴格要求,但是我也明白,如果沒有她病態般的對我嚴格要求,也就沒有現在的我。”
“我——從小到大沒叫過她幾次媽媽。”
江北淵說着徹底沉默下去。
漆黑的眼睛,有些許殘存的光亮。
人總是有很多遺憾的。
來不及去彌補,因爲時間不等人。
“老公,你還有我。”
言念抱住了他,小小的下巴蹭着他的肩膀。
“還記得嗎,很久之前,我被我媽打,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不是我親媽啊,我真的很難過,不明白爲什麼我父親去世之後,她就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了,我不給她錢,她就衝我嚷嚷,罵我打我,”
“那天你跟在我身後,跟我說,‘言念,你還有我。’”
“我應該是從那個時候對你心動的吧。”
回憶有苦痛,也有美好。
那一天夏風綿軟,簇然枝頭。
那個男人一開口,帶着堅定、溫柔和不易察覺的深情,眼眸彎着,大片大片花瓣落下來,在他面前,十里花盡衰。
她忘不了,也不捨得忘。
還好他一直都在身邊。
“江北淵。”
越想越動容,她捧起他的臉,湊過來額頭與他相抵。
這一刻吹來的風、交織雜錯的蟬鳴,都不及夜色之下溫柔的她。
“要記住呀,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你還有我。”
……
翌日是江雷的忌日。
同時,也是該安放裴金玲的日子。
江北淵終歸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江國騰。
遲早都要說。
這個結過兩次婚,有三個兒子,飽經滄桑的老人,站在江北淵家門前,抱着妻子的骨灰盒,泣不成聲。
“我對不起她……我竟然都不知道她得了艾滋病……”
江國騰聲音痛苦自責。
他恨極了,爲什麼她生前不能潔身自好一些,可是又恨極了,自己發現得太晚了,很多事情,在出現苗頭的時候就應該快刀斬亂麻,不然越拖只會錯過,失去。
“節哀。”
江北淵拍了一下江國騰的肩膀,然後看向兩個保鏢。
“你們帶老爺先去墓園,我等下過去。”
“你要去哪裏?”江國騰淚眼婆娑。
“去問件事情,我很快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