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驚喜,馬上就被焦慮和不安淹沒了。剛剛扔掉了花束的柳青陽本能地知道陳一凡不會接受他了,可是他不甘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還是要說出來。他幾乎忘記了精心準備過的情話,結結巴巴地剛剛開了個頭,陳一凡就打斷了他:“我不是因爲忙工作才遲到的,柳青陽,我不能跟你在這裏喫飯,也不能接受你的玫瑰花。”
“可是我喜歡你,一凡!”柳青陽不顧一切地嚷出來,那雙跟梅恆一樣的眼睛裏閃耀着幾乎一模一樣的熱情和愛意。在城市溫暖的路燈下,陳一凡覺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仙女教母和金馬車的灰姑娘。往事重現,她如果說出五年前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未來是不是就會不一樣,會不會明天醒來的時候,梅恆並沒有死於車禍,王子和公主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陳一凡痛苦地低下頭,甚至不敢看柳青陽真摯的眼睛:“謝謝你……但是我喜歡的人不是你。”
“你明明不喜歡劉念!”柳青陽大聲嚷嚷,“他急功近利,跟你理念不合……你抱着我哭的時候,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啊,一凡!我知道我還不夠好,但是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成爲配得上你的男人!”
陳一凡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搖搖頭,柳青陽的每一個字都像個小釘子,紮在她的心上。五年前梅恆就在這個餐廳裏,在她能看到的那個窗邊的桌旁,跟她說過類似的話。梅恆看着她,一字一句:“等我回來,等我長到一個讓你不會那麼慌張的年紀,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那個時候的陳一凡不敢回答,後來就再也沒機會回答了。時隔多年,一個長得幾乎和梅恆一模一樣的柳青陽站在她面前,在同一家餐廳門口,問她:“等我變得像劉念……哦不,應該是比劉念還要好的時候,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是愛過的人吧。”柳青陽像被錘子砸了一樣,臉色慘白卻強行微笑給自己解嘲,“你一直幫我,原來是因爲這張臉,想不到我也有靠臉喫飯的一天。”
陳一凡終於點點頭,在梅恆離開之後的第五年,她終於在一個長得像他的年輕人面前承認了她內心埋藏着的情感。“對不起。”她對柳青陽說,又像是對自己說,“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去世了……過去我們很親近,但是我那個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直到看見你……”
“是我佔了大便宜。”柳青陽都驚訝自己怎麼能說出這麼懂事的話,他爲了不要太難看,故作瀟灑地把手插進褲兜裏,假裝對路燈下面撲棱撲棱的蛾子產生了巨大的興趣,“我都懂,我明白了……可是我還想問最後一句,一凡,對我這個人,你有感覺嗎?除了我像‘他’之外。”
陳一凡很想直截了當地說“沒有”,但是她沒有,或許是柳青陽故作瀟灑的表情讓她難受,也許是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她捨不得說出傷人的話,又或者是她自己也不敢確定,在這些日子的相處裏,這個跟梅恆十分相似卻又十分不同的年輕人,帶給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我知道了,不爲難你了,我先走了,晚安!”柳青陽飛快地說完,騎上他的摩托車,落荒而逃。
他丟盔卸甲,甚至不敢回家,跑到張小同的咖啡館裏舔傷口。在“破咖啡館”裏和同樣沒有愛情的文藝青年老闆一起灌掉了幾瓶酒以後,柳青陽覺得好多了,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離開明德集團。
畢竟,堂堂柳少,不能靠臉喫飯,他已經答應了自己,要認認真真地工作,堂堂正正地拿錢,而不是做誰的影子,佔別人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