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琪垂在身側的雙手依舊緊緊地攥着,咬了咬牙齒,忽然上前,握住了於伯的雙手。
於伯微微愣怔了一下。
凌雲琪的聲音裏帶着隱忍和隱約的哭腔。
“於伯您在凌雲府這麼多年,一直在父親的身邊伺候,我也算是您看着長大的。於伯,求求你,你就再幫我再通傳父親一聲吧!我……我不能一個人上花轎,不能……不能沒有父親送嫁!”
說話間,凌雲琪的眼淚驟然破眶而出,順着臉頰,猶如清泉一般流了下來。
沒有父親送嫁,她一個人如何走出凌雲府?走到聖瀾家的花轎上去?
凌雲琪真的不敢想象!
帝京城的衆人又會如何評論她?
自此以後,只怕她會成爲全帝京城,甚至整個天聖王朝的笑柄。
於伯瞧着凌雲琪的模樣,面色微微變了變,被凌雲琪握着的雙手甚至有些顫抖。似是做了一番艱難的掙扎和猶豫,聲音也柔和了一些,道,“二小姐,您稍等,老奴……去幫您通傳一聲。”
“嗯!”
凌雲琪重重地應了一聲,淚水依舊猶如清泉一般在流。
於伯進去之後,好半晌都沒有出來。
等待的每一刻對於凌雲琪來說,都十分煎熬。她的手心裏、脊背上,全都是冷汗,寬大的衣袖甚至被她纂出了褶皺。
終於,於伯走了出來。
凌雲琪連忙迎上前兩步,問,“如何?於伯,父親如何說?”
於伯瞧了一眼凌雲琪,一臉的爲難和不忍。
凌雲琪似是從於伯的表情之中瞧出了什麼,臉上殷殷期盼的神情漸漸退去,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他還是不願意,對不對?”
於伯道,“二小姐,家主其實是很疼你的……”
“夠了!“
凌雲琪忽然厲聲打斷於伯的話,嘴角豁然一揚,冷笑踉蹌着,又退了幾步。
“我知道!我就知道!從小到大,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我這個女兒。”
說着,瀲灩水霧迷濛的目光瞧向了前廳之內,佈滿了痛心和絕望。
豁然,他從頭上摘下一枚金釵,握在手中,緩緩托起。
“二小姐!”
“二小姐,不可!”
於伯和她身後的嬤嬤齊齊一驚,但根本沒有時間阻止。
只見凌雲琪的手心裏玄光一閃,那金光閃閃,點綴着明亮珠翠的金釵便成了粉碎。
出嫁的姑娘,頭上和身上的首飾只要戴上去,在洞房花燭之前便不能摘下,否則爲大忌。
此刻於伯和那嬤嬤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驚愕”來形容。
凌雲琪依舊望着前廳之內,眸光寒冽,語聲一字一頓,比眸光還要寒冷三分。
揚聲道,“從今日起,我凌雲琪與你父女之情猶如此釵!”
說完,便豁然轉身,朝着凌雲府外的方向而去。
那嬤嬤震驚愣怔地還沒有反應過來,於伯道,“還不快將蓋頭給二小姐戴上!”
嬤嬤回神,連忙撿起掉在地上的蓋頭,追上了凌雲琪,欲要將蓋頭給凌雲琪戴上。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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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引來不少人震驚的目光和驚愕的議論聲。
“天吶,那不是今天的新娘子凌雲二小姐嗎?她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凌雲家主沒有送親?”
“她怎麼連蓋頭都沒有?”
“這是發生了什麼?”
有人聲音比那些聲音小一些,“她有臉在天雲觀做出那等醜事,我若是凌雲家主,氣都被氣死了。”
“但即便再生氣,也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啊!這讓凌雲琪以後如何出去見人?”
“如何見人?她還害怕見不了人嗎?早就沒將自己的臉面當成一回事了吧?”
“說的也是,反正若換作是我,我是絕對做不出她那等事兒來。”
一路細細碎碎的聲音,大家雖刻意壓制着,但還是有一些傳到了凌雲琪的耳朵裏。
表面雖佯裝強硬無畏,但心底卻洶涌澎湃,短短的幾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凌雲府門口的。
瞧見凌雲琪,聖瀾家迎親的衆人也是狠狠一愣。
凌雲琪的腳步在門口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提起裙襬,大踏步朝着花轎走了過去。
愣怔的衆人甚至都忘了如何反應。
凌雲琪冷冷道,“還愣着做什麼?難道讓我自己打簾子不成?”
那名替聖瀾雲狂來娶親的低等侍從驟然回神,連忙殷勤地上前,替凌雲琪打開簾子。
凌雲琪提着裙襬,走上了花轎。
跟着凌雲琪陪嫁的丫鬟和嬤嬤,以及擡着陪嫁的衆人也從府內走了出來。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回了聖瀾府。
滿堂賓客雖然震驚、好奇,但因着這畢竟是天聖四大世家之一的凌雲家,也不敢言論太多。
很快,凌雲家的嫁女酒宴又恢復了此前的熱鬧喜慶。推杯換盞之間,好似方纔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傍晚時分,酒宴也進行的差不多了。
招待賓客的凌雲凡一派喜笑妍妍,敬了幾位重要的賓客幾杯酒之後便走了出來,到了較爲安靜的地方。
“雲姑娘!”芳草走了過來。
“天王殿下那邊如何了?”
“殿下一切就緒,就等着雲姑娘你一句話。”
凌雲凡朝着酒宴上環視一圈,酒過三巡,不少人已經醉的差不多了,不喝酒的賓客也已經陸續離開。
“讓冷師父依着名單,帶人從後門與殿下會合。”
“好!”
芳草應了一聲,便要去照辦。
“芳草!”凌雲凡又喊住芳草。
芳草回頭,凌雲凡又道,“其他人先跟着隊伍走,你替我轉告殿下,讓他等等我!”
“是!”
芳草沒有多問,應了一聲,便朝着青雲院的方向而去。
之後,凌雲凡便去了祠堂。
凌雲傲天覆手而立,靜靜站在祠堂的中央。蒼老的身軀筆直挺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顯得有些蒼涼和寂寥。
凌雲凡走到祠堂的門口,瞧見凌雲傲天背影的時候停住腳步。
微微頓了片刻之後,開口,“爺爺!”邁步走了進去。
凌雲傲天轉身,臉上帶着慈和的笑,但笑容之下卻掩藏着三分還未斂盡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