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上的食物掉落在碗裏。
樸世勳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看見姜小米發愣，他才緩緩開口：“怎麼了？”
溫和的詢問，與平時冷峻的樣子天差地別。
魏少雍詫異的撇了樸世勳一眼，感覺有些不對勁。
姜小米連忙放下筷子，假裝輕鬆道：“沒……沒什麼，我就是有點意外。你怎麼……你怎麼會想到讓我替你拍照？”
魏少雍道：“姜總何必妄自菲薄呢，業內誰人不知道，你是白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提及白敬亭，姜小米心臟又是一陣緊縮，白敬亭是她一輩子的驕傲，也是她這輩子最無法磨滅的痛。
魏少雍敏銳的捕捉到姜小米眼底升起的防備，他早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策略：“姜總，我知道，當年的事你一直耿耿於懷，其實我心裏也很內疚……”
姜小米低着頭：“都過去了……師父教我，做人要向前看。”
等她重新擡頭的時候，魏少雍面前竟然多了一瓶酒。
魏少雍倒酒，姜小米一臉懵逼的看。
“姜總，這一杯，我敬白老先生。他不在，姜總以茶代酒。跟我喝一杯吧。”
姜小米莫名其妙的端起杯子，莫名其妙的跟魏少雍碰了一下。
第一杯結束，魏少雍又替自己倒了第二杯。
“這一杯我敬姜總，你大人有大量，沒有跟我計較。”
今晚魏少雍算是叫樸世勳開了眼界了，印象中的魏少雍很少會對什麼事，什麼人妥協，更別說故意討好，沒想到，卻在姜小米這裏開了先河。
姜小米又是一臉懵逼的跟魏少雍喝了第二杯。
第三杯的時候，姜小米緩過來了，她連忙阻止道：“哎哎哎，這第三杯又是爲什麼呀？”
魏少雍道：“第三杯，是我替茶茶喝的，小姑娘不懂事，經常麻煩姜總，承蒙姜總不嫌棄。”
先是擺正態度、然後把人捧上去，最後拉近雙方關係。
這三部曲下來，饒是姜小米半滴酒沒沾，卻也跟喝了半瓶似的，腦子暈乎乎的。
魏少雍看人的眼光也挺毒的，姜小米喫軟不喫硬，打感情牌，絕不會錯。
“姜總，我是真心誠意的想邀請你幫這個忙，當然，你也有拒絕的權利。”
姜小米擰眉：“這叫我怎麼說呢。”
魏少雍好奇的問道：“有什麼困難嗎？”
姜小米坦然道：“實不相瞞，我自己也想參加。”
魏少雍不動聲色道：“是嗎？”
姜小米垂下頭嘆了口氣：“但是條件不允許。”
樸世勳問：“是婁天欽？”
姜小米雖然沒說話，可臉上的表情卻已經泄露出了答案。
魏少雍不知內情，不解的問道：“他爲什麼不讓你參加？”
姜小米：“我的構思，跟他的理念產生了很大的偏差，所以……所以就不準備參加了。”
樸世勳跟魏少雍無言的對視了一眼。
樸世勳感到納悶，拍一張照片而已，婁天欽何至於這般？
忽然，樸世勳腦海裏冒出一個名字——魯伯尼。
樸世勳瞬間想明白了，可魏少雍還沒有明白。
“姜總能否跟我們說說，究竟爲什麼？”魏少雍問。
魏少雍攏緊眉頭：什麼呀，我就懂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樸世勳替她把話挑明瞭：“你拍照的風格跟魯伯尼很相似？對吧。”
姜小米用力的點頭：“對對對。”
樸世勳收起笑容：“不怪婁天欽不同意。”
魏少雍終於明白姜小米拍照的風格屬於哪種範疇了。
姜小米見狀，立刻爲自己抱不平：“是你們思想有問題好不好，攝影師就是借用模特這個載體，把他想要表達的東西，通過照片形式展露出來。換句話說，醫院就不能有女醫生了？都是你們這些人的偏見。”
魏少雍也不懂，所以他不發表意見。
樸世勳一臉好笑道：“這些你跟婁天欽講過嗎？”
義憤填膺的某人瞬間就萎靡了，怎麼沒有說過呢，問題是他要能聽得懂呀。
樸世勳道：“我承認你說的很對，但你也得考慮考慮現實不是嗎。”
姜小米中午才被婁天欽‘教訓’過，這會兒又被樸世勳旁敲側擊的數落。
“老魏，倒杯酒。”
樸世勳目光一沉，剛準備開口阻止，魏少雍酒已經倒好了。
姜小米看也不看，悶了一大口。魏少雍捏着杯子朝她伸過去：“姜總別一個人喝，帶我一個。”
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座位開始出現變化。
開始三個人距離相同，是等邊三角形，幾杯酒下肚之後，變成了直角三角形。
而樸世勳，搖身一變成了最長的那條邊。
姜小米：“拍攝的主題你知道嗎？”
魏少雍：“不知道。”
姜小米：“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抓住這個重點準沒錯。”
魏少雍：“你不是不能拍嗎？”
姜小米：“我雖然不能拍，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創意給你啊，你花點錢，找別人來拍也是一樣的。”
魏少雍：“……你把創意給我，你呢？”
姜小米：“我出不了力，我出個點子總不爲過吧。”
聞言，魏少雍倒是對姜小米生出幾分欣賞來了。
姜小米毫不吝嗇的將她的創意告訴魏少雍，還把模特的特徵也一併告知他。
“找模特不能光看臉，要注重模特本身的氣質，照片是死的，要想讓畫面有生命力，全靠模特內在力量撐場子。還有，肢體語言也不能馬虎，可以用它來製造衝突，燈光方面，我介意選用接近日光的，人類在獵殺動物的時候，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的，可以起到諷刺的作用。”
侃侃而談的她，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
魏少雍聽得也認真，認真的叫樸世勳都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
魏少雍覺得有些熱，他一邊解西裝釦子，一邊對姜小米道：“姜總不介意吧！”
“我介意啥。”
魏少雍起身將脫掉的西裝掛在門口的架子上，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他察覺出姜小米眼神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魏少雍突然動了想把衣服再重新穿回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