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還有怕澆水的植物？
婁天欽不信邪，拎着水管子繼續澆，看着被水流衝的東倒西歪的樹杈子，婁爺挑了下眉頭。
喝，給老子使勁兒喝，明年開多點花。
等等——
婁天欽腦海裏猛然冒出來一些記憶碎片。
幼年時期，婁天欽每週都要過來給老太爺請安，有一次老太爺午睡，羅豔榮便帶着他跑到花園打發時間。
那會兒天挺熱，滿院的花兒爭奇鬥豔。
有的比他腦袋還大，燈籠似的沉甸甸的墜在枝頭上，乍一看跟個假的似的。
羅豔榮閒得慌，便拖了一根水管子過來，給花兒澆水。
這事兒被老太爺知道了，當即大怒“你澆什麼水？這是能澆水的玩意兒嗎？”
“以後不準再叫他們進我的花園！”
“都愣着幹什麼，趕緊給它換盆啊！”
羅豔榮沒覺得什麼，但婁天欽卻記恨上了。
喫過晚飯，婁天欽趁婁傑鋒跟老太爺聊天的空擋，跑去花園，把那盆花揪得就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杆子，然後從中間挑出一朵最大，最漂亮的塞書包裏，剩下全扯爛扔湖裏。
回去以後，他驕傲的從書包裏抱出那朵花送給羅豔榮。
羅豔榮倍感驚喜“還是我兒子瞭解我。哎，你怎麼曉得我喜歡這朵？”
婁天欽人小鬼大道“你看它的時候，眼睛是不靈不靈的。”
羅豔榮聳拉着肩膀“哎，可惜以後都看不到了。”
“媽媽，不要難過，回頭我們自己種，種比這個更大的。”
“你不懂，這種花兒年份越久，開的越大，我手裏這朵，至少得二十年才能開出這樣。”
“嗯……沒關係，我以後偷摘爺爺的。”
羅豔榮抱着他親了半分多鐘，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推開他，拉開書包愣住了。
裏面空空如也。
羅豔榮一轉臉，前一秒還慈眉善目，後一秒瞬間變得青面獠牙“你書呢？”
“……哎呀，我忘記把書裝回來了。”
那天，羅豔榮舉着一朵比婁天欽腦袋還大的花朵，追了婁天欽兩條街。
思緒迴歸，婁爺猛地打了個機靈，仔細端詳眼前的樹杈子，心說，不會那麼巧吧？
事實上，就是這麼巧。
知道惹禍得婁爺連忙關掉水龍頭，開始想辦法補救。
思索了片刻後，還真給他想到了。
——換個盆。
婁天欽先是把花盆砸爛，跟着一招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將花樹整個搬進乾淨的花盆裏。
塞不下，他就用腳用力踩，直到把所有根系都踩進盆裏，接着用鏟子挖點兒幹泥巴，撒在表面，營造出一副沒有澆水的樣子。
最後把花盆挪到不顯眼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後，婁天欽裝的跟沒事兒人似的，催促陸青龍趕緊幹，天兒馬上要黑了。
陸青龍連理都沒有理他。
半小時左右，傭人過來傳話，“少爺，陸少爺，老夫人說了，弄不好，就都別回去。”
婁天欽將手機塞進褲兜“我已經弄好了。”
“我已經弄好了。”婁天欽語氣強調。
傭人無奈道，“但老夫人的意思是，您弄好沒有用，得你們兩個一起。”
“憑什麼！”
“少爺息怒，老夫人是這樣交代的。”
婁天欽曉得羅女士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告訴他，兄弟之間要和睦，他兩人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婁天欽不喫這一套，“我餓了我要喫飯。”
傭人笑眯眯的從背後掏出兩袋餅乾遞過去，“這是老夫人叫我轉交給您的。”
婁天欽，“我要喝水。”
“也有。”
傭人跟變魔術似的，又掏出來一瓶礦泉水，“如果不夠，可以隨時叫我。”
暮色藹藹，堆積在天邊的烏雲像是一座漆黑的城堡緩緩的朝着這邊移動，已經可以明顯感覺到光亮逐漸在變弱了。
陸青龍也很想快點結束，可速度就是提不上來。
因爲他做不到像婁天欽那樣，把東西包裹的跟超市貨架上的蔬菜似的。
而精益求精的下場就是，天都黑了，他還沒弄完。
婁天欽嚼着餅乾十分不耐煩，就是這個傢伙拖他後腿，害他晚上沒飯喫，只能喫餅乾。
陸青龍蹲的有些腿痠，想站起來活動一下，不料剛起身，便是一陣眩暈。
婁天欽看他要搖搖欲墜的弱雞樣兒，脫口道，“我要是你，我沒事兒就跑跑步，多鍛鍊鍛鍊，別搞的英年早逝，叫我媽白髮人送黑髮人。”
陸青龍甩了甩頭，冷聲道，“怕什麼，她不還有你嗎？”
婁天欽“老子在關心你，別不知好歹。”
陸青龍扶了扶眼鏡，語氣透着淡淡的嘲諷，“你關心別人的方式就是別叫人家英年早逝？”
婁天欽沒覺得自己說錯了。
“誰讓你看上去活不久呢。”
陸青龍平靜道，“你這樣關心我……怎麼？是想給我當陪葬嗎？”
婁天欽將沒喫完的餅乾朝他丟過去“草你d。”
陸青龍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餅乾碎屑“瞧，剛剛纔提醒過你。說話之前考慮清楚，不然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好一張利嘴，你那沒血緣的爹沒被你氣死，也是他的造化。”
“婁夫人沒打死你，也是你的造化。”
陸青龍也不是什麼都遺傳了婁傑鋒。
罵街這塊兒，妥妥的是羅氏風格。
不過，羅女士主張一個口手並用，一邊罵你，一邊還打你。陸青龍卻只憑一張嘴，就能把人腦溢血氣出來。
就說了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婁天欽就覺得拳頭有些癢了。
但陸青龍見好就收，感覺不怎麼暈了，又繼續蹲下去，婁天欽一個人站在瑟瑟寒風中，恨得咬牙切齒。
天整個暗下來了，遠處飄來了食物的香味。
婁天欽愈發的不耐煩，估猜小狗崽已經到了。
“你快點，磨蹭什麼。”
陸青龍“如果你覺得你這麼催我管用，不妨催的再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