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黑夜中這雙藍汪汪的眼睛後,騰格爾的心幾乎從嗓子裏蹦出來,腦袋裏轟的一聲大響,全身的血液驟然冰冷。
那隻野狼早就做好了撲殺的準備,不過它並沒有馬上撲上來,而是死死盯着他眼睛,一動不動。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在野外遇到野狼時,如果馬上調頭就跑,不出三步,就會被野狼從後面撲倒在地。
如果保持和野狼對峙,一人一狼能對峙半夜。
就像兩個絕頂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瞬間,講究的是誰先放棄。
這隻野狼明顯是個‘高手’,沒有馬上撲上來,就是在等騰格爾轉身逃跑。
騰格爾既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當然不會犯那種致命的錯誤,而且他的牛耳尖刀就在他腳下,他只需慢慢蹲身撿起刀子,就算殺不了這隻野狼,也能把它趕跑。
可騰格爾還是很怕。
因爲他沒有把握同時對付兩隻狼:一隻在他的正前方,另外一隻則在他左邊。
狼,是動物界中最聰明的獵手,比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獅還要更勝一籌——它們更懂得團體作戰,以至於有人形容它們就是天生的軍事家。
一羣野狼對於獵物造成的威脅,要比同等數量的獅子更加可怕。
如果只有一隻狼的話,騰格爾還能咬緊牙關和它決一死戰,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可現在是兩隻野狼,一隻在正前方牽制他,另外一隻則已經把腦袋伏在地上,身子高高的弓起,開始一寸一寸的向他走來。
很少有人知道,野狼在捕殺獵物時的速度,比起獵豹來也不遜色。
更何況,騰格爾根本分不清這兩隻野狼哪一隻纔是‘主攻手’,也許兩隻都是:他去對付其中一隻時,另外一隻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撲上來,趴在他脖子上咬斷他的咽喉!
隨着左邊那隻狼慢慢靠近,騰格爾絕望的發現,這是一對狼夫妻。
成對的狼夫妻,在捕殺獵物時的手段,配合絕對是爐火純青。
今晚,就是騰格爾的死期。
也許,被野狼喫掉是騰格爾必須接受的噩運。
可他只要一想到他死後,他的三個孩子和老婆會變成孤兒寡母,再也沒人照料後,騰格爾在絕望的同時,也更加的痛苦。
狼是一種聰明的動物,在二比一的絕對優勢下,它們絕不會和騰格爾對峙,而是採取主動進攻,甚至都懶得試探:兩隻狼都作出了隨時撲擊的架勢,嘴裏都發着低沉的咆哮,伏低腦袋緩緩逼了上來。
“偉大的長生天啊,難道你就不能垂憐一下你的孩子嗎?”
騰格爾心中絕望的吼出這句話時,兩隻野狼同時地上電閃般的彈起,撲了上來。
“嗨!”
必死之下,騰格爾不甘的做出最後的反擊,大吼聲中彎腰撿起牛牛耳尖刀,對着正面撲上來的公狼肚子,狠狠紮了過去:他必須死,可在臨死前,他希望能和其中一隻同歸於盡!
和其中一隻野狼同歸於盡,已經成爲了騰格爾對長生天的最後一個請求——可是,當他的刀子對準公狼肚皮狠狠刺下去後,卻驚恐的發現,那隻野狼身子竟然在低空中猛地一扭,躲開了他的尖刀,兩隻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對着他脖子就咬了下來!
與此同時,另外一隻野狼也已經撲到了他後背,目標是他的後脖子。
騰格爾根本躲不開,甚至來不及做出第二個反擊動作,就看到了對他獰笑的死神。
“完了!”
騰格爾心中絕望的大叫一聲,閉眼等待最後的疼痛到來。
“嗷——嗚!”
騰格爾並沒有等到脖子被咬住的疼痛,而是等到了野狼的慘叫聲,接着身子就被野狼重重的撞倒在了地上,腦袋被一隻野狼壓在了身下。
然後,他就聽到了野狼臨死前發出的‘吱吱’聲,壓在他臉上的那隻野狼,身子急促抽了幾下,就沒動靜了。
“這是怎麼回事?”
騰格爾愣愣的等了很久,才擡手試着推開了壓在腦袋上的那隻狼,然後就看到了清爽的夜空,感受到了帶有潮氣的新鮮冷空氣。
“我沒有死,我沒有死!”
清晰感受到仍在世間的狂喜,讓騰格爾猛地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了那兩隻要捕殺他的野狼。
兩隻狼都躺在他身邊,藉着皎潔的月光,他能清晰的看到兩隻狼的腦袋,都已經被某種東西打的塌了下去,眼中再也無法冒出藍汪汪的光澤。
兩隻野狼都死了,腦袋被打碎,但卻沒有一點傷口。
這兩張完好狼皮的價值,可以抵的上幾百斤的魚,不但能給老婆孩子每人置辦一身新行頭,還能有一大半的節餘,讓他採購一些過冬的物品。
更何況,還有狼肉,怕不得七八十斤,只要節省着點喫,完全可以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長生天,終於眷顧我了!”
騰格爾喜極而泣,翻身跪倒在地上,正要對着湖面用五體投地的大禮,來感謝長生天的眷顧時——腦子裏卻再次轟的一聲大響,大張着嘴巴木立當場。
一個女孩子就坐在他聲後的地上,正擡手挽着垂下來的青絲,那張絕美的臉龐,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着柔和的色澤,梳理頭髮的動作緩慢而輕柔,就像仙女那樣。
這個女孩子,正是被他從湖內用沾網打撈出來的那個。
“原來你沒有死,沒有死。”
騰格爾呆愣楞的望着女孩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盯着她的眼珠子發直。
女孩子沒有回答,只是柔柔的笑了笑,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身材曲線窈窕,像靈蛇那樣妖嬈。
“你是札思古爾湖的女神,是你救了我!”
騰格爾忽然明白了過來,再也不敢看女神一眼,趕緊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用遊牧民族最虔誠的方式,來感謝救了他的札思古爾湖女神。
女神說話了:“你起來吧。”
女神的聲音很好聽,讓騰格爾想到了春天裏掠過草地的百靈鳥,還帶有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很聽話的爬了起來,但仍然跪在地上。
女神又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會在這兒?”
騰格爾目光盯着死狼,誠惶誠恐的回答:“我叫騰格爾,我、我因爲實在過不下去了,纔來湖邊打漁的——還請女神饒恕我的無禮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