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我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我爸一直在外地打工。”
“哦,是這樣。”
楊毅正不知道說什麼,潘小蘭卻是說道:“我爸是個木匠,手藝非常好的,也不是我誇他,大家都這麼說。”
“木匠!”楊毅眼前一亮,“手藝高明的木匠?那你說說,你爸會雕刻嗎?”
“嗯。”
楊毅心裏一緊。
爲什麼提到木匠楊毅就驚心,也可說油然而生的敬佩,這是因爲,楊毅小時候被一位木工師傅救過。那一次,他洗澡不小心溺水了,眼看就要丟掉性命,多虧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跳進河裏把他救了上來。
那人救醒楊毅以後就走了,臨走時還叮囑楊毅以後下河少逞能,說淹死都是會鳧水的。
楊毅認出那人是村長嫁女請來打嫁妝的木匠,聽說手藝數一數二,桌椅箱櫃做得好不講,還有一手雕工絕活,尤其擅長雕龍刻鳳。
聽說楊毅被木工師傅救了,楊毅的父母專門到村長家裏找到木工師傅當面拜謝。
溺水的事情,農村常有發生,那個木工師傅也沒感覺對楊家的恩情有多大,楊毅卻是感恩於心,刻意記住了那個木工師傅的臉,尤其是那人耳邊長着一個很大的拴馬莊,讓他沒齒難忘。
從那以後,楊毅就對木匠抱有一種好感。
潘小蘭不知道楊毅經歷了什麼,也沒細問,這時又聽楊毅說道:“有機會,我請你爸給我打個實木櫃子唄。”
說這話,楊毅想到了他的那塊狗頭金。宿舍裏,放狗頭金的那個櫃子,背面和兩側都是三合板做的,力氣稍微大點,一拳就能搗癟,所以說,狗頭金藏在那裏,楊毅一直不放心。
潘小蘭閉上眼睛,默許了。
沉默裏吸收着楊毅身上沸騰的熱量,想不到的是,煤煙中毒所產生的噁心症狀,在楊毅的懷裏,居然神奇消失了。
她就這樣被楊毅抱着,感知生命的地方緊緊貼在一起,渾然沒有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羞澀,似乎是一種親情的東西,叮嚀着彼此平安與珍重。
過了一會,楊毅褲兜裏手機響了,是王娟打來的。
“楊毅,我到人民醫院了,怎麼沒找到你,潘小蘭怎麼樣了,沒危險吧。”
楊毅一怔,然後眼珠速速轉動,說道:“我去的是一家小醫院。”
“小醫院,人命關天,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這是不對的!快說,你在哪,我去看看她。”
“你回去吧王娟,她現在沒事了,回吧,外邊太冷了。”
楊毅可不敢告訴王娟真實情況,勸說幾句,就把手機關了。
潘小蘭感激着王娟,說道:“那個女的心腸真好。”
潘小蘭在玖隴農化二車間工作過,認識孫根富的老婆王娟。那時楊毅的同學李雅君路過唐州,楊毅還帶潘小蘭和王娟一起喫過飯,然後又去了練歌房,都是王娟提前買的單,所以說,潘小蘭對王娟印象很好的。
這次王娟救她,她更是深有體會。
不過,再一想到孫根富往她門縫裏撒尿,潘小蘭可就恨的牙根直癢癢,同用一個飯勺子的兩口子,做人差距,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句無心話,卻讓潘小蘭感觸更深,說道:“但凡是個女人,都比我命好!”
看來她肯定被範開寶惱得不輕,她也不想讓楊毅看到她傷心的樣子,所以說,她把臉低到不能再低。
可是,裹在楊毅的懷裏,她卻怎麼都逃不掉,也不想逃掉。
對啊,她潘小蘭不也嫁錯人了嗎,要不然,怎可淪落到這步田地,住的是親戚的車庫,還險些丟掉性命。
意識到可能說錯話了,楊毅馬上改口道:“對不起,小蘭,我不是針對你的,我是替王娟可惜。”
這話越說越有漏洞,意思是潘小蘭不可惜唄,若不是他業務素質不過硬,那肯定就是懷裏玉色生香,是緊張造成的。
潘小蘭卻說:“孫根富那個人渣雖然渾,可他也算顧家,總比範開寶那個畜生強。”
有關範開寶的種種劣跡,石美娟早就跟楊毅說過,潘小蘭何等咬牙切齒,楊毅也能深切體會到,這時說道:“咱不提他,小蘭,想點開心事,好不好?”
等到屋裏的暖風平緩的舒放着自由,潘小蘭的身子也暖了好多,楊毅這才鬆開懷裏的潘小蘭,把她抱到牀上,幫她脫掉珊瑚絨睡衣,平放着,然後給她蓋上了被子。
當然,這間臥室不是楊毅和欒曉芸一起睡過的地方,睡過的那張牀在隔壁那個主臥室裏,這個時候,楊毅害怕見到那張牀,因爲他怕那裏的故事把他引向邪惡,繼而傷害潘小蘭。
“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楊毅百度過了,煤煙中毒,如果不及時救治,腦細胞很容易受損
,然後留下後遺症。
潘小蘭卻是說道:“我都跟你說過了,我這個人命硬,真的沒事。好啦,天不早了,你去隔壁那間屋裏睡吧。”
楊毅輕輕搖頭,然後說道:“我陪你。”
“你在這,我睡不着。”
自從和範開寶離婚以後,潘小蘭就沒容第二個男人碰過她,楊毅在這,她真的不習慣。
楊毅卻以爲潘小蘭關心他,怕他休息不好才故意說這話的,卻也說道:“你睡吧,我不影響你。”
“你影響的。”
“我不影響。”
“影響就是搗亂的意思。”
“我不搗亂。”
“搗亂,搗亂的,我害怕。”
說到最後,潘小蘭像是撒嬌了,遙遠記憶裏的撒嬌,那是她跟楊毅一起鑽過玉米地以後常用的臺詞,然後,在那次她洗澡時看到一條小蛇,嚇得魂都要飛了,卻要楊毅保護她摟着她睡,今夕對比,再一同牀共枕,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想哭,害怕的對象,也像有了更大的延伸。
“你害怕什麼呢小蘭,是怕我嗎?”楊毅請問。
潘小蘭沒有回答。
“我感覺你變了,小蘭,說不出你變在什麼地方,但真的變了。可以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
望着潘小蘭蒼白的臉龐,楊毅心裏有一萬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