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那兩個讓下人們時時揪心的男人們來說,子衿則讓人省心的多,她每日多半都安靜的待在屋中,看看書、睡睡覺,實在憋悶了,就推開門半倚於門前,看看園中景色。
子衿這般也有自己的顧慮,因爲不出門就可以避免了與某人的相遇,也就避免了不必要的尷尬。
就算是天南海北,應該相遇的人,也終會相遇。更何況是在一個小小的雪月園中,即便子衿在如何故意迴避,也會在某個時間,與他相見。
即便是多麼不願,但上天似乎總喜歡開這樣的玩笑。
子衿停下腳步,看着不遠處那一身如沐雪色的純白,躊躇難行。雖然嘴上說着自己一點都不在意,可看到他子衿心裏還是會掀起微小波瀾。
現在子衿多想就這樣衝上去問他,喂,你眼睛好些了嗎?
可是這些也只能想想。
子衿看着容離怡然自得的靠在樹幹上,原本漆黑的眼瞳被純白錦帶遮掩倒是比平日少了一些難以度量的深意,多了一分溫宜風雅的姿儀。他似乎比前幾天胖了一些,最起碼下巴看上去不似之前那般銳如刀鋒,看來洛襄將他照看的不錯。
其實就這樣遠遠看着也挺好的,也許有些人就適合遠遠觀看,比如容離。
容離用手指摸了摸錦帶,露出一抹清淺的微笑,像是想起了某些趣事,他擡頭仰望天空,就好像一位遺世的仙人,在思念自己遙遠的家。
遠處的子衿看的認真,雖心有它想,但也不由被那美如謫仙的少年感染,子衿笑容淺淺,眼中倒是多了一層探索的意味。
他和容恩真的很像,一雙眼睛清澈如朝露、一雙眼睛漆黑如深淵,如此蒙上眼睛就更加難以辨別了。
容離輕咳幾聲,如玉般修長的手慢慢向身前探去。子衿秀眉微蹙,他想要,茶壺?子衿看着那壺嘴還冒着熱氣的銅壺,一時慌了神,等自己回過神時,她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跑到了容離的身邊,手抓着他的手腕。
子衿明顯感覺到容離的手臂微有僵硬,只是轉瞬便化作平靜。他低着頭,一縷墨發從肩上垂落,他原本就生的比女孩子還要秀美,再加之錦帶覆眼就更有一種病態且柔弱的美。
天氣並不算多暖和,所以子衿也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溫度在不斷升高,越來越燙。她連忙鬆開容離的手腕有些不太自在的低咳一下說:“你眼睛不方便,當心燙到自己,還是我來吧。”
子衿倒好茶水,將茶杯交到容離手中。容離接過茶杯笑了笑,“多謝郡主。”這幾天她是第一次沒有躲他,第一次與他說話,是因爲他差點被燙到。
“沒事。”子衿尷尬的笑着,她們之間的默契已經僅僅只剩下沉默了。子衿心中鬱結,又無處傾訴,只得匆匆說了句:“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先回屋了。”
說完便轉身向原路返回,她將腳步放得極慢,如果容離此刻會叫住她該有多好。每個女孩子心中多少都會存有這樣或那樣一點小幻想吧。子衿都有些開始鄙夷自己了。
“郡主這幾日爲何要故意避着我呢?”
子衿才邁出的步子侃侃頓住,她轉過頭看着依舊氣定神閒的容離。難道他會不知道爲何她一直躲着他?
“明知故問。”子衿撇撇嘴小聲嘟囔着。
子衿的臉瞬間一黑,她方纔是被騙了,“這樣騙人你很有成就感嗎?”虧她方纔還在擔心他有沒有燙到。
容離走到子衿面前刻意在與她極近的地方停下,子衿下意識向後退一步,容離就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將她手臂抓住向前一拉,子衿整個人便撞進了容離的懷裏。
子衿呆呆地看着容離一點點接近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容離的臉頰緊貼子衿的臉頰,將脣靠近她的耳畔輕輕吹氣,不一會容離就感覺到子衿的臉就像一個小火爐一樣,容離不由低笑幾聲,即便眼睛看不到,他也能大概想象出子衿現在臉頰暈染嫣紅的模樣,定是極爲可愛的。
“騙別人自然沒有意思,可是騙騙郡主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容離聲音沉潤好聽,說出的話都是如同絨羽一般輕柔,撩撥心絃。可是子衿卻如同被雷擊一般,立刻推開容離,向後退出幾步。他不是不喜歡她嗎?那這又是在幹嘛!
子衿皺皺眉強壓下心中不斷聚集的惱怒,“公子請你自重,我好不容易纔……沒那麼喜歡你了,請你不要再來愚弄我了,我會當真,我玩不起。”子衿語氣失落,她斂着眼眸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容離,因爲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只會陷得越來越深。
“我只是希望郡主莫要再躲我。”
子衿詫異的擡起頭看向容離,“我以爲你不想再見到我了。”
容離無奈地低笑着,伸出手稍稍示意一下說:“郡主你過來一些,太遠我看不到你。”
雖然子衿聽話的向前走了一步,但還是有些顧慮,所以僅僅是極小的一步。
“再近一些。”
再走出一小步,容離無奈的苦笑着,邁出步子,一步兩步,直到走到子衿面前,既然她不敢,那就換他走近她吧。
子衿稍稍擡頭仰視着容離,而容離則伸出手,手指輕撫着她的長髮,“郡主,容離永遠都不會不想見到郡主,所以我希望,郡主以後不要在躲着我。”
“見不到郡主,我會難過。”
自從那天之後,子衿就又有了一個新身份,伺候容離的小丫鬟。謝韶逸才踏進屋門,便看到子衿極其溫順的坐在容離身邊。謝韶逸真是不由倒吸一口,他到現在都難以接受,記憶裏那個傲慢狠心的郡主,也會有如此低眉順眼的時候。
子衿看到謝韶逸走進來,衝他笑了笑後又對着容離說:“謝大人來了。”
容離點點頭微微一笑開口道:“韶逸今天怎麼會來?”
謝韶逸壓下自己方纔還未平復的心情,走到容離對面撩起衣襬規矩的跪坐着,“今個是奐之大婚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不過現在應該叫他子敬了。”
謝韶逸故意看一眼容離身邊的子衿洋裝不悅,“我還以爲阿離有佳人相伴,把好友的婚事都拋到九霄外了呢。”
容離搖搖頭,“怎麼會,只奈何眼疾尚未恢復,不太方便過去,我不是命人送了玉珊瑚過去嗎?”
“王家主不是剛過世不久嗎?怎麼子敬兄這麼快就娶妻了?”古人最注重孝道,難道不用守孝嗎?
容離伸手寵溺的摸摸子衿的腦袋,子衿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這些天她已經被摸習慣了,也懶得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