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的中年男人看樣子是個祕書,穿着襯衫挽着袖口默默幫忙擺盤。
等到上桌時便只有五個人,劉家四口加一個汪言。
其中,老老劉還是一個湊數的陪客,面前只擺着一碗清粥,身後站着護工。
“小汪,今天是純家宴,阿姨親自做的菜,歡迎你來做客!”
劉母第一個開腔,然後一直寡言少語的劉父讓祕書去取酒:“我們稍微喝一點。”
全程沒有提感謝二字,但感謝的態度是很誠懇的。
然後沒有任何繁文縟節,開喫。
劉母熱情的要命,不停的夾菜,不停的聊,滿桌子都是她的聲音。
劉父敬了汪言三小盅酒,汪言回敬三杯,之後劉暢不再倒酒。
老人家喝光粥之後就不再動筷子,但是一直坐在那裏。
汪言感覺所有人都在陪自己,趕緊猛扒四碗飯,抓緊時間喫飽。
再三確認汪言喫飽了,劉父邀請汪言去書房喝茶。
這次,只剩老劉、老老劉在場。
茶葉是母樹大紅袍,老人家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茶湯清亮,濃香馥郁。
當然,沒人在乎那個。
汪言沉穩的喝着茶,默默等待正題。
東拉西扯一陣子以後,終於引到近期的一系列事件上,劉父突然發出一聲感慨。
“我們的宣傳工作,任重道遠啊……”
汪言沒接口,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態。
劉父繼續道:“往小裏說是學術對錯問題,往大里講是路線問題,我們的百姓從來都是不甚了了。
結果是什麼?
宣傳陣地被西方搶佔。
月是西方圓。
以前我們和人家確實有差距,只能埋頭髮展經濟,講話不硬氣,尚可辯一句忍辱負重。
現在呢?
10年前後我們的GDP就已經是世界第二,時至今日,卻還是有那麼多崇洋媚外的思潮……
思潮的表象之下,最爲嚴重的問題是什麼?
是我們既缺乏掌握話語權的技巧,又缺乏掌握話語權的心氣!”
汪言懵懵懂懂,沒能完全理解這番話。
這是位置的問題,無關心智。
不懂就問。
暴漲到89點的雙商,讓汪言輕輕鬆鬆找到隱藏在整段話裏的核心重點,直接破題:“官媒缺的是技巧還是心氣?”
老人家眼睛一亮,突然轉頭望過來。
劉父更是訝然,沒有想到汪言是如此的敏銳聰慧。
點點頭,順着問題詳述:“官媒嘛……可能技巧缺得更多一些,比較教條,雖然我們內部也在反省,但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善的。
而且說到底,官媒面向的接收對象不同,就該以穩爲主。
嚴肅活潑,缺一不可。
官媒要承擔起嚴肅的那部分責任,普通百姓不愛看、不理解,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關鍵是,我們缺了活潑的那部分,這就很麻煩。”
噢!
汪言恍然大悟。
什麼叫高屋建瓴?
劉父這番話就是了,沒用任何官話套話,幾句大白話,直接把問題剖析得一清二楚。
反正是想通了某些事吧。
“所以您覺得學術界缺乏那種掌握話語權的心氣?”
“對!”
劉父點點頭,“不止是學術界,現在民間很多所謂的意見領袖,都是在爲利益發聲,而不是爲民族發聲!”
心氣……
汪言默默咂摸着這個字眼兒,心裏有所觸動。
劉父又道:“話語權這種東西,你不拿,西方就要拿。你想拿回來,就要從人家手裏搶,但是人家現在又比你強,怎麼辦?沒有無畏的鬥志,沒有爲民族發聲的心氣,是做不到的。”
這句話又談到根子上了。
就汪言的感覺,主流經濟學界,可不就是缺少那股子心氣嗎?
改開至今,我們國家已經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完全突破了西方經濟學理論的藩籬,卻仍舊在學術領域奉新古典主義爲圭臬,可不可笑?
這完全是撕裂的嘛!
汪言爲什麼有信心上臺與張教授辯論?
就是因爲意識到了這種撕裂。
他們的東西不對,現實已經證明了,發現了這一點,再回頭去找破綻,很容易證僞。
我以事實戰你的謬論,何懼之有?!
與此同時,其它的社會、政治、文化領域,都有着和經濟領域同樣的問題。
所以……
這是上層的某種主動求變?!
汪言剛想明白,劉父就給予確認。
“現在的大環境呢,我們講深化改革,其實就是求變。
別的口子我管不到,宣傳方面,我們要緊跟時代發展脈搏。
你的事情出現得很巧,不但開了經濟學領域的第一槍,而且之後的表現一直都可圈可點。
如今,我的領導同事們都對你讚不絕口……當然,肯定有小部分質疑,這是任何時候都沒法避免的。
你不要擔心……”
劉父正在諄諄教導,突然被老人家打斷。
“小汪啊……”
老人家半躺在沙發裏,老眼昏花,似有睏意。
但說出來的話,鏗鏘如金戈鐵馬。
“你救了暢暢一命,要擱以前,我們全家都應該跪下來給你扣頭,然後這恩還謝不完!
現在不興那個,我們也沒有錢給你,所以就換個法兒。
你劉叔叔跟你講了一堆廢話,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三件事——
第一,站穩立場,站在民族這邊。
第二,環境將變,當奮力拼搏。
第三,我們家這艘爛船還有幾斤釘,遇事別慌。”
一番總結,把汪大少總結得哭笑不得。
“額……好的,劉爺爺,多謝厚愛,我曉得了。”
不過這番話也確實給了汪言巨大的底氣。
目前最重要的事業,王庭娛樂以及延伸出去的王庭影業,都歸人家直管。
再次強調:這兩大事業的終極目標從來都不是賺多少錢,而是……
所以不容有失。
之前其實是有點隱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