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班的教室裏，一個俊秀的少年人站在講臺上，一個美麗的少女站在位置上，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聽聽！
多麼囂張的話啊。
你憑什麼做我的老師？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可見她心中多麼驕傲。
然而，葉修緣並不討厭驕傲的人，因爲他自己也有驕傲的一面，前提是，驕傲要有驕傲的資本。有資本的驕傲被稱爲自信，沒資本的驕傲則是自大。
和這位叫聞人淚的女生對視了幾秒，葉修緣心中斷定，她不是自大的人。她的眼神充滿了認真，顯然是真的想知道自己憑什麼當她的老師，而不是在無故挑釁。
既然對方是認真的，葉修緣也會認真地去對待。“那麼，怎樣才配當你的老師？”
“至少，比我強。”聞人淚的聲音輕靈悅耳，但蘊含的一股傲氣卻直衝雲霄。
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刺眼，葉修緣沉默了幾秒，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他走下講臺，來到聞人淚的位置前，道“你這是在向我發起挑戰麼？”
“是。”聞人淚螓首輕點。
葉修緣笑得很開心，自從她仙逝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跟自己比試過什麼。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真是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真懷念吶！
“琴棋書畫，各大學科，任由你挑。若有一樣勝我，便能當我的老師。”聞人淚氣定神閒道。
這是何等自信？
葉修緣總算知道，聞人淚憑什麼這麼驕傲。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各大學科敢和老師比試，她若沒有驕傲的資格，天底下還有誰有資格驕傲？
“問題是…”葉修緣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就一體育老師，跟你比什麼琴棋書畫啊？不管贏不贏，我教的也不是這些啊。”
聞人淚一愣。雖然剛纔在看書，她也不是對課堂的事情一無所知。先後看到葉修緣用書法和棋藝震懾了學生們，還以爲他肯定會選這兩項來和自己比試呢。
可再一想，葉修緣說的也沒錯啊。他就是個體育老師，跟你比什麼琴棋書畫啊？他又不是教這些的，沒必要竄行不是。
這下子，聞人淚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可自己一個女孩子，總不能跟他比體能吧？
“我去！老師，你怎麼慫啦？”
“切，剛纔還有點佩服呢，沒想到這就縮了。”
“未戰先敗啊。”
“老師，拿出點骨氣好不好？”
一陣噓聲對葉修緣表示鄙視。
不論別人怎麼鄙視，葉修緣依舊笑臉盈盈的。他既沒有提出要比試體育，也沒有提出要放棄比試，反而把選擇權交給了聞人淚。
不好辦，很不好辦。聞人淚黛眉輕蹙，秀麗的臉蛋浮現出爲難的神色。是她站起來挑釁的，又不能就這麼算了。
葉修緣發現，自己竟然挺喜歡看聞人淚這幅爲難的表情的。鮮花本就誘人，蒙上一層淡淡的憂鬱後，美麗的程度至少翻了個倍。
沉默了一會，聞人淚輕咬下嘴脣，眼裏閃過一縷倔強。“那就比體育吧，任何項目都可以。”
“好！”
“不虧是聞人淚！”
“跟他比，讓他知道女生的厲害！”
“加油！”
聞人淚的決定迎來了諸多喝彩，學生們看葉修緣的眼神更加地不屑。
這一刻，就連葉修緣都差點要大聲叫好。不說最終結果誰勝誰負，一個女生，敢和體育老師比體育，單單這份勇氣就值得肯定。
聞人淚又是一愣，瞬間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對方根本沒想比什麼體育，就是故意和自己開個玩笑。
不止聞人淚明白了，其他人也明白了，這位新來的老師有點焉壞啊。
決定了比試項目，剛纔那位寫字的男生馬上貢獻出自己的筆墨紙硯。葉修緣也不走遠，就在聞人淚位置的隔壁書寫。
兩人鋪開紙張，磨好墨水，待一切準備就緒後，握着筆，同時閉上了眼睛。他們都沒有急着落筆，想要寫出好字，必須有足夠的時間去醞釀情緒。
“聞人淚會贏吧？”
“不好說，葉老師的書法造詣可不低。”這是剛纔那個寫字的男生，他酷愛書法，很清楚葉修緣寫出來的字有多好。
“那又怎樣，聞人淚可是拿過國家書法冠軍的。”
“是輸是贏看下去就知道啦。”
幾分鐘後，聞人淚睜開了眼睛，纖手提着毛筆在紙張上一陣揮毫。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昭昭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首鵲橋仙，每個字盡顯妍態，細看之下，一股惆悵的情緒撲面而來。而最後，又讓人感到對未來的嚮往。
可以說，聞人淚寫活了這首鵲橋仙，將詩人想要表達的情緒徹徹底底地詮釋出來。
“好字，光這首鵲橋仙，聞人淚可稱書法大家啊。”
“雖然我不懂，但是好厲害的樣子。”
在許多人讚揚聞人淚的時候，葉修緣依舊閉着雙眼，完全沒有落筆的徵兆。
“葉老師呢？怎麼還沒開始寫？”
“不會是認輸了吧？”
“也許是自慚形穢，不敢下筆吧。”
突然，葉修緣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下一刻，他睜開雙眼，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手中的毛筆在紙張上大開大合。
折花枝，恨花枝，準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
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勾勒出最後一筆，眼角的淚珠順流而下，滴在了絲字上，將未乾的墨水暈開來。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幅字的時候心裏好難受。”
“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一個及其重要的人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不敢看了，再看下去我特麼要抑鬱了。”
聞人淚剛剛放下筆，就聽到身邊的議論聲。她心中頓時一怔，什麼樣的書法才能讓人不敢看下去？什麼樣的書法才能讓人抑鬱？
一個好的書法家，一筆一劃都能影響人的心情。聞人淚自問做到了，但她卻達不到讓人看一會就要抑鬱的程度。
這一下，聞人淚對葉修緣寫得字好奇了起來。她甚至沒有等待輸贏的評判，快步離開座位，走到葉修緣的旁邊，目光往桌面上一看。
完敗！
這兩個字瞬間出現在聞人淚的腦海裏。她徹底完敗了，沒有一絲一毫反敗爲勝的機會，只要是眼神沒問題的，都能一眼看出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