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聰動作一頓，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蒼白麪容上滿是冷淡，劇烈的疼痛感讓她渾身都在顫抖，甚至，他摸到了從她下身流出來的汨汨的熱血。
可是，她卻還是艱難地擠出了這麼四個字：“你別碰我。”
就這麼一愣神的瞬間，冷毅已經從莫子聰的懷裏將韓若接了過去，橫抱在身前，往餐廳外疾步走去。
二樓的樓梯口，餘思淼旁觀着這一場鬧劇，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還是那麼擔心她。
直到冷毅徑直抱着韓若離開，她也沒有說話，眼神定定地看着下面。
在韓若摔下的那片地板上，留着一灘深紅色的血跡。
莫子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灘血跡，以及剛纔抱着韓若時，他手上沾上的鮮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他立刻追了上去。
冷毅抱着韓若進了車裏之後，莫子聰後腳就跟了上來。
冷毅把韓若平放在汽車後座上，莫子聰也坐進了後座。
“你……你……”
韓若滲了滿額頭的汗，身子抖得愈發厲害。
很顯然，她此時此刻並不想看見莫子聰。
但莫子聰又怎麼可能離開？
“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開車！”他對冷毅急急吼道。
冷毅也來不及跟他掰扯什麼，趕緊坐進了駕駛座，踩下油門。
韓若的血流得越來越多，她一顆心也越來越沉下去。
此時此刻，比起生理上的劇烈疼痛，她心痛更重百倍。
莫子聰摸着她手腳竟是冰涼，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緊緊將她抱在懷裏。
“莫子聰……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什麼問題，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疼痛的間隙，韓若對莫子聰咬牙切齒地說道。
莫子聰將她抱得更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要是韓若出了什麼事，他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自己。
冷毅開着車在大馬路上橫衝直撞，闖過了無數個紅燈。
這餐廳離醫院的距離並不近，莫子聰焦急無比。
懷中的女人臉白如紙，她死死掐着莫子聰的胳膊，咬着嘴脣，唯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發出一兩聲痛楚嘶啞的低吟。
她的呻吟一聲比一聲綿長，聲音卻越來越微弱了。
氣若游絲，唯有身下流出的濃稠的鮮血，還有些溫度。
“對不起，對不起，阿若……你別嚇我……”
莫子聰難得有這樣六神無主的慌張失態的時候，韓若微睜着眼，只覺得他如此陌生。
整個身子好像因爲那些流逝的鮮血，變得輕盈了起來，腦袋裏轟轟地響，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有個孩子的聲音在叫她：“媽咪！媽咪！”
她跟着那個聲音跑去。
是個小男孩，莫子聰說過，他已經取好了男孩子的名字，就叫莫南宸。
於是，她就這樣呼喚他的名字：“南宸。”
她想起那個時候，莫子聰就那樣趴在她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親吻，還帶着一絲寵溺威脅的語氣對寶寶說：“你要乖一點，要是再折騰你媽咪的話，等你出生以後，我就打你屁股。”
那些從身下流出的淋漓的血，鮮紅得刺目，她痛到幾乎痙攣。
“再開快點！”
莫子聰對冷毅大聲嚷道。
孩子保不住了，她不能再有事。
都怪他，今天就不該跟顧朝夕見面。
不，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跟她發生爭執。
無論此時此刻莫子聰有多麼恐懼懊惱，懷裏的人依舊是面如死灰。
她已經完全昏了過去，無論他怎麼呼喚，都叫不醒了。
這個孩子，終究還是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儘管在意外發生之前，莫子聰就已經下定決定要勸說韓若直到她同意做手術爲止，但在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告別的情況下，得到了醫生的宣判，他依舊心如刀割。
“那韓若呢？韓若有沒有事？”莫子聰急急忙忙問道。
“病人大出血，現在還在搶救中。”
醫生的話音未落，護士立刻就衝了出來：“陳主任，血庫告急！”
由於在韓若被送來醫院之前，醫院剛剛接收了一批因爲連環車禍而導致重大傷亡的患者，血庫裏的儲備明顯不夠了。
“還不趕緊從其他醫院血庫調血？”莫子聰紅着眼，厲聲說道。
“莫夫人的情況很危險，怕是來不及！”
“她是B型血，跟我的一樣。”冷毅站出來說。
莫子聰與他對視了一眼，他點了點頭，示意莫子聰別太擔心，隨後就跟着護士去一旁抽血。
搶救室的紅燈一直亮着，也不知道亮了多久，莫子聰頹然地站在門口，攥緊了拳頭，卻是有力無處使。
他甚至沒有辦法像冷毅那樣，用自己的血去暖她。
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了許多趟，他不斷地拉住人詢問裏面的情況，卻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萬一她真的出了什麼事……
他不敢想。
只怕他也會跟着一起去死。
一直到天黑的時候，搶救室的燈終於滅了，韓若被護士推了出來。
她緊閉着雙眼，躺在純白色的被單上，臉色和被單差不多。
“阿若！”莫子聰搶到了她的身邊，連着叫了她好幾聲，也沒有迴應。
“醫生，她怎麼樣？”
“那個孩子沒有保住，病人也是從鬼門關剛剛拉回來的，狀況不是太好，不排除有術後二次出血的可能，一定要當心。”
醫生緊皺着眉頭，情況不容樂觀。
那天晚上，莫子聰連眼睛都不敢眨，就這麼一直守了她一夜。
還好，從搶救室裏出來後，她的生命體徵都還算平穩，算是渡過了危險期。
可莫子聰一顆懸着的心，並不能放下。
他巴望着她快點醒，又不知道她真的醒了以後，該如何面對她。
“阿若，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沒有迴應，任何迴應都沒有，莫子聰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故意不想要醒，不想要面對他。
來探望韓若的人一茬又一茬，可無論是莫北宸或莫安安，還是莫老夫人或冷毅，都沒法把她喚醒。
直到，三天後的深夜。
莫子聰已經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一刻都沒有休息過，這天晚上，他實在是熬不住了，趴在牀頭打了一會兒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