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鷹本來打算“速戰速決”,後幾天跟樺南交好的公子哥兒們花天酒地,這樣一來非但日程安排都被打亂,領導交辦的事項能否悉數完成還說不準。
實在按捺不住,黃鷹冷言道:“有句話我一直不想說,但事到如今還是想友情提醒白處長!固建重工是駱書計請來的,花這麼大代價在外省投資,我們邱董事長一直心存疑慮。如果白處長再雪上加霜,拚命壓價、打折扣,固建重工可以隨時退出通榆!”
此言一出,會議室氣氛頓時有點緊張,包括範唯巍和楊寓都趕緊使眼色,暗示白鈺能屈能伸說幾句軟話算了。
如果沒有之前肖冬那個電話,白鈺很可能真摸不透黃鷹的底細擔心固建重工會憤而退出,當然,從開始起採取的態度肯定大不相同。
如今白鈺可以說已經看穿黃鷹的底牌,根本無懼於其威脅恫嚇。
白鈺和顏悅色道:“黃助理想必知道,固建重工並非獨家控股,而是混合持股模式下的董事會領導格局。意思是什麼呢,並非只有固建重工看好榆達集團的發展!我們對駱書計請來的投資集團當然很尊重,但尊重不是無條件,必要的准入條件要談清楚,所以駱書計指派我們經貿委進行對接。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可以給,什麼不可以給,都要白紙黑字形成協議,我是這樣理解的。”
軟中有硬的話讓黃鷹滯了滯,勉強辯道:“從你處處設限的態度,我看不出通榆大力吸引外資、推進國有企業股份制的決心。”
“經貿委全力支持榆達集團股份制改革,但其它國企改與不改,要等省領導拍板決定,今天在這裏我沒有預設答案。”白鈺不卑不亢道。
黃鷹被擠兌得滿肚子火發作不出來,將手裏的筆重重一扔,邊起身邊道:“今天就到這兒,明天再說!”
說罷頭也不回出了門。
“不好意思啊白處長,我們黃助理是名校畢業的,在集團受到領導重用難免有些年輕氣盛……”
“動身前內部都比較樂觀覺得籤合作協議很容易,今天有點意外……”
黃鷹的兩名助手都是老江湖,連連打招呼道。
白鈺平和地笑笑,道:“明天上午九點半開始,之前我要去相關領導那邊彙報工作。今天就到這裏!”
下班時接到於煜電話一起喝酒,順便聊聊鳳家兄妹的情況,白鈺心知弟弟執著於拿下鳳麒麟,一口答應下來。
商量一番兄弟倆來到附近五星級的雲頂大酒店,每客400元的豪華自助餐,當然倒不是衝着“豪華”二字,而是這家自助餐有兄弟倆最喜愛的京都風味菜餚。
隨意點些自己愛喫的,搞點啤酒邊喝邊聊,氣氛寬鬆。
“與夏豔陽完全斷了?”白鈺問。
“用辦公室電話聯繫過一次,她什麼都不說也不迴應我的話,自討沒趣,後來也就不聯繫了。”
“萬一……她的病好了呢?”
“問題就在這裏,好與不好都是她說了算,我壓根不知道真實情況,這樣的戀愛非常累。”於煜道。
白鈺轉動酒杯道:“信不信由你,我是覺得有古怪的,當然我總這麼說並非刻意反對你和卓語桐,她本質還是不錯的,可跟我好像不是一個路數上的人。”
“都很有主見,性格都很強勢,”於煜笑道,“還有,都不喜歡發生超出自己意外的事。”
“我有嗎?”白鈺表示反對。
於煜正準備說話,突然間有個人大刺刺站到桌邊,帶着幾分酒意道:“怎麼又遇到了,白處長?”
原來竟是較量了一整天的固建重工總經理助理,黃鷹。
白鈺靜靜地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黃助理。”
說着都懶得起身,與於煜碰了下杯子後一飲而盡。
黃鷹一把拉過身後左側男子,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樺南大名鼎鼎的錢公子,他叔叔……一說名字嚇尿你們!申委常委、樺南詩委書計錢生潮!”
那位錢公子看樣子沉溺於酒色、常年腎虧的模樣,鄙夷地打量兄弟倆,道:“他們這些基層小公務員哪裏認識,走,喝酒去!”
黃鷹仗着人多不肯作罷,又拉過右側打扮得象小妖女的女孩,道:“這位,樺南最有名的小仙女,伯父是樺南正法委書計肖志林!”
大概外號是肖仙女然後諧音成了小仙女。
小仙女根本不拿正眼看兄弟倆,扭着身體說:“外港大生蠔快上來,我要喫兩個。”
這會兒氣氛應該很緊張了,按常理黃鷹說到這個份上從場面而言兄弟倆起碼假裝端着酒杯敬個酒,緩和緩和。可白鈺恍若未聞照樣喫喝,於煜也是外圓內剛的脾氣,打心眼裏瞧不起這班不成器的子弟,始終沒拿正眼瞅半下。
怎能讓咱黃哥當場受窘?!身後立即有人衝了上前。
是誰呢?剛纔黃鷹沒有主動介紹,顯而易見檔次比錢公子和小仙女差些。他叫吳桂,其父親專門做省城內環高速路面修葺和綠化養護工程,所以秉承父意成天巴結奉承這些公子哥,主要承擔買單、挑釁打架、善後賠償等工作。
“處長就敢拿架子啊?!”
吳桂道,“你要惹咱黃哥不開心,錢叔叔、肖伯伯都是省廳級大幹部,拿掉你小小處長不在話下!識相點,趕緊端起杯子敬個酒!”
在吳桂等人看來這是解決爭端最有效的法子了。
白鈺微微一笑,道:“我喝的啤酒,沒法敬各位啊。”
黃鷹一聽,立即打個響指:“服務員,拿瓶茅臺!”
服務員拿這種利潤高的好酒真是快如閃電,當衆啓封后吳桂倒了滿滿兩杯,擱到桌上冷笑道:
“你們這種小公務員一年到頭難得碰上吧?咱也不爲難二位,你倆端着酒杯恭恭敬敬叫聲‘黃哥得罪了’,把酒乾掉就完事!”
“漏一滴罰兩杯!”錢公子傲然道。
小仙女沒吱聲,不耐煩地點了枝煙自顧自抽起來。
白鈺還是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從不喝白酒。”
“那就是不給面子囉?”吳桂逼問道。
黃鷹二話不說,劈手奪過服務員手裏的茅臺往地上一砸,“咣噹”,酒瓶碎開的同時酒香四溢。
“再拿一瓶!”錢公子知黃鷹有意炫富的念頭,吩咐道。
吳桂臉上肌肉微微哆嗦。
公子哥們炫富,買單的可是他呀!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寄希望於這倆傢伙早點服軟了。
“喝不喝?”等服務員打開第二瓶,黃鷹冷然問。
吳桂跟着問:“敬不敬?!”
白鈺還是那句話:“不好意思,不喝白酒!”
“咣噹”,又一瓶茅臺被砸到地上。
小仙女嘴裏吞雲吐霧,這才悠悠說了一句:“服務員,砸的酒歸他們買單,不給錢不讓走,敢耍賴就報警。”
這招真狠!
服務員似乎很畏懼這幾位小祖宗,連聲道:“好的好的。”
吳桂當即來了精神,叫道:“再拿一瓶!”
服務員還沒來及答應,突然響起個清脆的聲音:“來了——”
緊接着“咣噹”,第三瓶茅臺正正砸在吳桂腳下,濺起的酒水將他鞋面、褲腳都打溼了!
擡頭一看,錢公子和小仙女臉色微變,吳桂賠笑道:
“卓……卓小姐怎麼有空光臨這兒?”
原來竟是卓語桐!
卓語桐口氣很衝地說:“雲頂餐廳是你家開的麼,我爲啥不能來?比賽砸茅臺是吧,我最擅長了!服務員,先來兩箱!”
“別別別,大家和氣生財!”
吳桂雙手亂搖道,省城誰都知道卓語桐來自赫赫有名的雙江卓家,真要是鬥富,錢公子和小仙女也不是不敢,但事情鬧大了對領導幹部形象不利,而卓家反正是生意人根本不在乎。
小仙女嘴角含着冷笑道:“這兩位不解風情的,都是語桐朋友?語桐的口味可有點變了。”
卓語桐撫掌笑道:“不解風情四個字說得太對了,要是解風情,他倆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拿正眼看樺南小仙女,四年了絲毫不見老還越來越漂亮,真不容易。”
小仙女知她暗諷自己整過容,豐過胸,銀牙暗咬裝作傷感地輕撫胸口道:
“老了老了,昨晚男朋友還發現人家眼角有皺紋呢……哎,語桐還是單身嗎?抓緊時間喲,不然水靈靈的小白菜變成白菜幫子就沒人要了。”
卓語桐從容笑道:“追求的男生太多都挑花了眼,小仙女,我們女孩子呢自己有真本事就不用怕嫁不出去,更不用動輒在臉上動刀子,不然生出來的孩子不象自己怎麼辦?”
“你——”
小仙女到底說不過卓語桐氣得漲紅了臉,吳桂趕緊說:
“得,今兒個衝着卓小姐的面子就算抹平了,告辭告辭!”
“等等!”
卓語桐指着滿地碎玻璃碴道,“前兩瓶你們砸的,自個兒買單;第三瓶我砸的,我朋友買單,互不相欠。”
黃鷹刁難未果冷哼一聲轉身離去,錢公子也象與己無關似的摟着小仙女,再衝卓語桐擺擺手離開。
吳桂氣沮道:“今晚純粹衝卓小姐面兒,不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