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第四章 記憶
    陽光從我身後的落地窗灑到我身前。徹夜工作後本應該疲憊的身心,此刻卻倦意全無。

    此刻置身於溫暖的陽光中身體卻沒來由的發冷,我知道,是因爲信件的內容。我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事能夠嚇倒吉米。

    雖然一直以來吉米在他人眼中都只是一個搗蛋鬼的角色,但是隻有我知道,吉米的勇敢絕非同齡人能夠比擬的。當然從他那時不時過火的惡作劇也事能夠看出來的。吉米曾經偷偷的潛到校長室裏把校長的所有紙質文件都拿出來,撕碎瞭然後拌到了鎮東側一位老人所養的狗的飯裏,當然在這件事裏我更同情的是那位老人,我從未見過他的兒女來看過他,也可能他壓根就沒有兒女,所相依爲命的只有這一條狗了,如果這條狗在……吉米還有一次將廁所裏的穢物裝進袋子裏,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然後將袋子裏的東西倒在了年級主任的辦公桌上。

    像這樣的惡作劇還有很多,但是這並不是讓我認爲吉米有超越同齡人勇氣的依據。

    我與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夜裏。真的算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由於地處偏僻,小鎮很少有路燈這樣的概念,有也只是幾個標誌性的地點插着一樁破爛枯朽的,木頭樁子製成的路燈。那天是很少有的我的母親需要夜間兼差的情況,之前說過了,我的母親是個很堅強的女性,她除了白天的正式工作,在夜間還要兼職好幾份工作,但那些工作大都是可以在家中完成的。母親堅持不在晚上的時候離家,就是怕年幼的我有什麼閃失。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現在只記得當黑夜降臨時,我的心裏也想黑夜包圍這座孤零的小樓一般,被無邊的恐懼包圍了。深深地無助感從心中升騰起來。然後,恐懼就轉化成了淚水。

    等我再回過神來我真的被黑暗包圍了,原來在驚恐之間,我不由自主的推開門想到外面去找母親。雖然現在想來有些可笑,但是對一個六歲大的小孩子而言,此時恐懼的並非是黑夜本身,而是身處孤身卻沒有人可依靠的懼怕。但是漆黑的路面,幾分鐘之內,我就迷失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了。

    說實話,那種無助感,即便是之後經歷了令人絕望的頭痛,卻也遠遠比不上。

    恍惚間我看到了黑暗中慢慢走來了一個更黑的人影,是吉米。那是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我哭的眼淚混着鼻涕花在了臉上,而吉米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對於在這樣的時間走在這樣的街道上,已經見怪不怪了。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內心裏認定了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之後吉米陪着我回到了家裏,路上我瞭解到了,原來吉米的母親經常外出,而他的父親一年也跟他見不了幾次,所以像我今天所經歷的這些東西,對於他而言,正是他平常的生活。而且他還壞笑着跟我說,夜裏是最適合搞有趣的惡作劇的時間。

    之後在家裏我們聊了很多,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吉米在說,我總是習慣充當一個聆聽者。一直等到母親匆匆回來,吉米纔跟我道別。

    這是我跟他友誼的開始,一次別樣的經歷。

    正是這樣的吉米,我很難想象會有什麼事令他所恐懼的,要知道在我的心中,他總是代表了像無所畏懼這樣的詞語的。

    而且還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就是,在信中他說,出於一些原因,他不能離開芒德小鎮而親自來到我的面前。

    有什麼事是可以限制他的活動呢?而又是一些什麼原因讓他難以擺脫那個怪異的小鎮呢?

    一絲陰雲從我的心中升起,我知道,肯定有一些麻煩正在糾纏着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吉米。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儘量不要去過多的遐想,此刻他能夠安然的寫信給自己,證明他的處境雖然麻煩,但卻還遠沒有到危急的地步,過多的猜想只會讓自己變得更焦慮。

    看到了信尾吉米提到的隔壁太太,一種熟悉的感覺包圍了我。記憶中的她總是愛穿着一件米黃色的薄衫,身上披着一件茶色的披肩,一頭烏黑微卷的頭髮披在肩上,讓她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慈祥感。

    她的臉上總是掛着笑容,特別是對待小孩子們的時候。她很喜歡小孩子,這可能是她與她的先生並未孕育自己的小孩的緣故。她總會在孩子們放學前做好溫熱的菜餚,來招待一些父母還未回家的小孩。

    總之,她是一個好人,在校孩子們看來,她更像是一位慈祥的媽媽。

    她的先生,我們從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但是他的脾氣卻是出奇的好。無論小孩們,不,不只是小孩子,小鎮上的任何人在他面前犯了錯,他都只是微笑着。對待小孩們,他也是出奇的有耐心,要知道,一般人工作回家後,面對嘈雜的小孩子們,總會心生厭煩,但他卻總是用他那很溫柔的聲線向孩子們講述着一個又一個的有趣故事。

    不過,就是這樣的夫婦卻也沒有在那場災難中全身而退。

    記憶中永恆微笑的太太就這樣去世了,確實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

    但是,爲什麼我完全想不起來有這回事呢?我不記得自己有參加過她的葬禮,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一次讓人畢生難忘的經歷。

    甚至我連她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也已經忘了,但對於這件事情卻並非是完全想不起來,只是恍恍惚惚中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式記憶。就好像做夢一般,很難將這些碎片串成一條線。

    不過我

    對於小鎮的記憶,有些事情確實已經完全遺忘了。就好像是許久前做過的一個夢一般。

    而連太太這個人,也只剩下上面所說的那些記憶了,我已經記不清她具體長什麼樣子,她有多高,她愛做什麼事,她討厭什麼,問我只要努力想要去回憶這些,反而記憶就變得越模糊,甚至連我自己都懷疑,之前的那些回憶是不是也完全沒有發生過。

    我又想到了吉米提到的隔壁班的女孩以及米科先生,米科先生一家住在鎮西側,那幾乎是小鎮的最深處,住在那裏的人不多,也很少有人會到那裏去,是一個絕對可以成爲人跡罕至的地方。

    而米科先生在小鎮裏也沒有一個特別熟絡的人,所以我對於他的記憶僅限於知道他家裏有兩個女兒而已。

    但是從吉米的話裏,好像他兩個女兒中的一個並沒有能夠熬得過去,恩,真是悲慘的一家。

    可能是徹夜的工作外加讀信時亢奮的心態,此時一鬆懈下來,疲倦感就涌了上來,而令我有點煩心的是,我右側太陽穴上方的神經又開始微微的跳動起來了,並伴隨着輕微的頭痛,我不敢再多做耽擱,洗漱一番後就趕緊上牀睡覺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