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攝政大明 >第二百一十章.權謀與治國是完全不同的兩門學問(下).
    當週尚景也同樣意識到了西北邊防的糜爛現狀後,一時之間,在周府客堂內,所有人都不說話,盡皆肅靜。

    只見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皺,神色間滿是肅穆,在認真思考着對策,而趙俊臣則是靜靜坐在一旁,一邊品茶,一邊等待着周尚景的答覆。

    對於大明朝的政治局勢,周尚景是何等的眼光老辣?雖然趙俊臣只是粗略的解釋了一些西北三邊諸軍鎮的現狀,但裏面所蘊含的的種種內情、那三邊總督梁輔臣的真實想法、以及趙俊臣的顧慮與來意,周尚景自然是一點即透。

    但也正因爲如此,周尚景纔會愈加的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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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般安靜肅穆的氣氛當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周尚景緩緩嘆息一聲,輕聲道:“自太祖以來,朝中就有規矩,文臣不可干涉軍務,武將亦不可私自行事,否則就會犯了大忌!朝廷的軍士招募、軍隊調度、軍餉發放、軍官升降,無論大事小情,歷來皆是由帝王親信負責,又有廠衛在旁監督,若是沒有陛下的旨令,老夫即使身爲當朝首輔,怕也根本插不上手。這件事雖然事關重大,但老夫卻也是無能爲力啊!”

    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眯,聽周尚景話裏的意思,他對於三邊防務的事情,竟然並也不打算插手?!

    難道,周尚景要眼睜睜的看着西北三邊防務繼續糜爛下去,最終釀成大禍?

    根據趙俊臣對周尚景的瞭解,這隻城府深沉的老狐狸雖然並不是什麼清官直臣,但也絕不應該如此沒有擔當纔是。

    於是,趙俊臣同樣皺起眉頭,說道:“首輔大人,恕晚輩直言,我等身爲臣子,既然承蒙陛下信任、領取朝廷俸祿,自應盡臣子之責,如今那西北三邊的防務現狀,竟已是如此糜爛不堪,讓人觸目驚心,所轄軍戶已是逃亡了十之七八,所剩下的也只是些老弱病殘!在冊軍士理應有十八萬七千餘,但實際數目卻只剩下十萬不到!我等又怎能放任不管!?再想到那北方蒙古諸部落一向都是對我大明的富饒垂涎三尺,每年入秋後皆會南下劫掠,將來一旦出現了什麼變故,咱們這些朝中重臣,可都會是千古罪人啊!”

    聽到“千古罪人”四字,周尚景花白的眉頭,不由的微微一皺。

    他如今已然位極人臣,執掌朝政數十年,又已是年過古稀,自然是開始不自覺的尋求自己的歷史定位問題。所以,這“歷史罪人”四字,在落入周尚景的耳中後,確是讓他有些心中促動。

    但僅僅只是如此,想要說服周尚景參與這麼大的一件麻煩事,卻也不夠!

    只見周尚景再次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輕輕一嘆,話鋒一轉,問道:“俊臣,你也算是朝中少有的見識卓著之人,那麼老夫問你,你覺得,想要解決這西北三邊諸軍鎮的糜爛狀況、乃至於改變我朝軍戶制度的種種弊症,其最大的障礙,當在何處?”

    聽到周尚景的詢問,趙俊臣微微一愣,答道:“依晚輩看來,這最大的障礙,應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反彈了。軍戶制度雖然弊症明顯,但這些弊症卻是我大明所有軍官的利益所在!那些軍中的千戶百戶在轄下軍戶逃亡後,不僅能夠得到一筆來自於軍戶的賄賂,更能得到逃亡軍戶們的土地屋房,所以他們不僅不會防備軍戶逃亡,反而會諸般鼓動,如此才造成我大明軍隊的情況糜爛,若是咱們貿然想要改變,影響了他們的銀錢收入,恐怕會引起各大軍鎮的動盪不安……”

    頓了頓後,趙俊臣眉頭微皺,又說道:“除此之外,這些千戶百戶們獲得好處後,又會賄賂軍鎮裏的上層軍官,乃至於廟堂裏的中樞大員,這些人利益連結,已是形如一體,同進同退,勢力影響皆是不可小覷,我等若是想要改變現狀,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被這些人反咬一口,恐怕即使是首輔大人與晚輩,到時候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說到這裏,趙俊臣輕輕搖頭,又是一聲輕嘆,似乎無可奈何,又似乎意有所指,繼續說道:“不過,既然事關我大明江山的百年安危,晚輩身爲臣子,爲朝廷、爲百姓、爲陛下,無論有沒有首輔大人的支持,都應當想辦法盡力一試!奈何,首輔大人您也知道,如今晚輩正與黃有容黃閣老有些不愉快,若是貿然插手,就會給予黃閣老可乘之機,到了那個時候,晚輩怕是連自保都來不及,更別說爲陛下效力盡忠了,所以,爲了大局考慮,晚輩只好向首輔大人您討教主意。但若是連首輔大人您也不肯爲朝廷主持大局,那晚輩卻也只能乾瞪眼了。”

    趙俊臣的這些話,裏外暗示的很清楚,三邊軍鎮的諸般隱憂,若是周尚景打算親自處理,他會全力配合,甚至不介意讓給周尚景一些好處。但若是周尚景不打算插手,那趙俊臣也只會裝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樣子毫不理會,將來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那大家就一起承擔後果吧。

    所言所語,雖然冠冕堂皇,但內中含義,卻是潑賴無比。不過官場之上,這也算是常事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即使城府深沉如周尚景,也是不由的苦笑搖頭,說道:“俊臣如此忠君愛國,老夫深感欣慰。不過,俊臣你卻是想錯了。咱們若想要改變西北三邊軍鎮的隱患,乃至於想要改變大明軍戶制度的諸般弊症,最大的阻礙,不在於那些既得利益的軍戶,而在於當今陛下!也正因爲如此,老夫纔會心存顧慮、猶豫不決啊。”

    周尚景的這番言論,實在過於敏感,竟是隱隱在指責德慶皇帝,趙俊臣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片刻後,謹慎道:“晚輩不明白首輔大人您的深意,可否請您爲晚輩詳解?”

    見趙俊臣又把球踢給了自己,周尚景先是深深的看了趙俊臣一眼,然後輕輕一揮手,只見那些正在旁邊伺候着的周府下人們紛紛向着周尚景行禮,接着就利落的離開了周府客堂。

    與此同時,猜到周尚景想要與自己談些敏感話題,趙俊臣也是向身後的許慶彥點頭示意,許慶彥也跟着周府下人一同離開了。

    一時間,周府客堂之中,只剩下了趙俊臣與周尚景兩人。

    然後,周尚景突然問道:“俊臣,如今這裏也沒有旁人,你可以和老夫說實話,依你看來,咱們這位陛下,爲人如何?又爲君如何?”

    趙俊臣眼神微凝,卻是說道:“陛下無論爲人爲君,自然皆是完美無缺、千古少有,說是聖人也不爲過。”

    聽趙俊臣這麼說,周尚景蒼老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冷笑,滿是譏諷,卻不接話,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趙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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