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攝政大明 >第1037章.除夕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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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溫阮的答案是“上行下效”。

    按照肖溫阮的看法,下層官員的品性作風是由上層官員所決定的,上層官員的品性作風則是由皇帝本人所決定的!所以,只要是帝王本人英明堅毅、重用賢臣,被賢明帝王所重用的賢臣也就會隨之重用那些清廉實幹的下層官員,最終就可以由上而下的改變朝廷風氣。

    肖溫阮擔任太子太師之位多年,朱和堉的性格與觀念皆是深受影響,從前也一直都是按照肖溫阮的教導而行動的。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處處碰壁、事事不成。

    趙山才的答案,則是“用之有方”。

    按照趙山才的說法,朝廷裏既有貪官也有賢臣,乃是帝王的權衡之術,一味重用賢臣不可取,一味重用貪官也不可行,有些事情還必須要那些不折手段、沒有底線的貪官才能辦成,一個英明的帝王就應該放大臣子們的長處、壓制臣子們的害處,這樣才能造就王朝盛世,於國於民都有好處!

    肖溫阮過世之後,朱和堉就陷入了迷茫期,趙山才的出現就好似讓他尋到了指路明燈,他的想法觀念也逐漸被趙山才所改變,這種改變略顯緩慢,卻一直都在持續着。

    但這般改變的最終結果,卻是衆叛親離、權勢大損。

    與趙俊臣達成結盟之後,朱和堉也忍不住向趙俊臣詢問了同樣的問題。

    而趙俊臣的回答,卻是與肖溫阮、趙山才二人截然不同。

    趙俊臣的答案很悲觀,他認爲官場上貪官污吏的出現是不可能改變的,這不僅是吏治問題,更還是人性問題,甚至是世人所共同造就的社會環境問題,無關於制度與國情,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但趙俊臣隨後又表示,明朝在思想教化、選拔渠道、官紀監督等方面都做得很差,吏治之弊雖然是不可能徹底根除,但還是有機會改善的。

    就以教化爲例,明朝的讀書人一向是隻讀四書五經,史書工筆也只是記載着歷朝歷代的帝王功過,這種教育模式下的讀書人有沒有學到忠孝廉恥尚且不知,但肯定是沒有學到愛護百姓的道理,當他們擔任了朝廷官員之後,指望他們愛民如子自然是絕無可能,即使是偶爾出現幾位憐惜百姓的好官,也只是因爲他們的良心尚存,而不是緣於他們的自幼養成的觀念,但“良心”二字往往是最難以承受考驗的。

    說根到底,就算是那些出身於尋常百姓人家的讀書人,他們通過科舉邁入官場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爲了造福百姓,而是爲了徹底擺脫自己尋常老百姓的身份、迫不及待的走向尋常百姓的對立面。

    接下來,趙俊臣又稍稍向朱和堉講解了明朝在官員晉升渠道與監督制度方面的種種缺陷,但並不詳盡,表示這些事情還不是朱和堉目前應該考慮的。

    朱和堉與趙俊臣見面結盟的那一天,兩人有近半時間都在探討這個問題。

    聽到趙俊臣的這些解釋,朱和堉既是茫然、又是震驚、更還有些警惕。

    茫然是因爲趙俊臣的說法與趙山才、肖溫阮二人相差太遠,趙山才與肖溫阮二人的說法即使是有許多不同,但皆是很重視帝王的作用,而趙俊臣卻是從頭到尾都不認爲帝王能夠在吏治方面發揮出關鍵作用,即使是偶有成效,也必然是時間短暫。

    震驚是因爲趙俊臣講訴這些事情的時候可謂是洋洋灑灑、條理清晰,見解頗是獨到與深刻,必然是相當長時間的認真考慮過相關問題……朱和堉完全沒有想到,趙俊臣作爲滿朝上下最爲著名的大貪官,竟然也會詳細思考這樣的事情。

    至於警惕,卻是因爲朱和堉敏銳的察覺到——趙俊臣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並不是站在自己身爲臣子的立場,甚至也不是站在統治者的立場,趙俊臣思考問題的立場還要更加高遠,但究竟是何種立場還要更高於一國之君?朱和堉一直都想不明白。

    不過,經歷了肖溫阮與趙山才的教導之後,朱和堉已經不再盲信於任何人的觀點了,哪怕是趙俊臣的許多說法聽起來很有道理,朱和堉也不會毫無保留的全盤接受。

    更何況,趙俊臣也有許多說法聽起來很是荒誕——比如說,趙俊臣認爲數百年之後,某些國家爲了杜絕官員貪污受賄的違法行爲,甚至還會讓貪污受賄的行爲合法化,只需要換上某個好聽一點的名義,譬如說“政治獻金”之類,官員們的貪污受賄行爲就不算是違法了,這個問題當然也就不復存在。

    這種說法自然是讓朱和堉瞠目結舌、完全無法接受。

    朱和堉已經不似從前那般固執己見、非黑即白,但他依然還堅守着某些底線與理想。

    於是,朱和堉就決定要自己思考,他認爲自己應該擁有自己的施政理念。

    除夕之夜,獨孤一人,也正是朱和堉獨立思考的好環境。

    就這樣,朱和堉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洛陽府爲他所安排的府邸大堂,冷眼遙望着洛陽城的萬家燈火、諸般熱鬧,手持一壺溫酒,腦子裏卻是思考着一些形而上學的事情。

    但現實是殘酷的,朱和堉足足思考了大半個時辰,卻發現自己一無所得,反倒是思維愈發混亂了,諸般念頭就好似遭到禁錮了一般,所思所想無論如何也繞不過肖溫阮、趙山才、趙俊臣三人所劃下的圈子。

    朱和堉很是沮喪,也有些自我懷疑,不由是想到:“難道說,我當真不是當皇帝的料?我一向都不認同父皇的施政之術,但必須要承認父皇的施政理念從來都是完整且又清晰,也不會輕易受到他人影響,而我只有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罷了,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實現,就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諸般想法也全是緣於他人的影響……這樣一來,我就算是真的登基爲帝,對於朱家的江山社稷又豈能算是好事?”

    但短暫的自我懷疑之後,朱和堉很快就搖了搖頭、立刻拋開了這個念頭,再次想道:“我只是暫時沒有頭緒罷了,又豈能自暴自棄?七弟他更不可能會是一個繼承大統的適合人選,更何況……我不甘心!”

    思及此處,朱和堉的表情可謂是陰晴不定、變化不斷。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錦衣衛百戶進入了房間,低聲向朱和堉稟報道:“太子殿下,福王府的王長子祕密求見。”

    聽到稟報之後,朱和堉先是長長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是面現驚喜,接着則是換成了一副沉穩神情,點頭道:“快把他請進來說話!”

    說完,朱和堉就站起身來整理衣冠,不敢再去思考剛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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