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李淵越覺得李建成擬訂的戰略妙不可言。而實際上,李建成之戰略,是他和劉文靜等人共同爲李唐開出的良方,李建成負責給李淵以希望,劉文靜負責說明當前危境,告訴李淵,當前事不可爲。
爲了李唐,李建成可謂是用心良苦。
裴寂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一不知李建成和劉文靜已經爲李淵定下了新的戰略,二不知處境艱難的李淵已經動心,便說道“聖上,我們或許可以徵集民夫,將這些民夫編成軍隊守城。”
“荒謬之極!”劉文靜哪會讓他破壞向南發展的大計,高聲道“隋軍弓強弩利,被他們驅逐來攻城的奴兵完就不要命,這種打法,便是精銳之師也爲之戰慄,更不要說民夫了,在隋軍來犯之際,民夫必將一戰而潰,繼而動搖軍心,還不如不用。”
裴寂冷笑道“我知道劉相國隨軍出征,確實比別人更瞭解隋軍一些,但你經歷的是野外作戰,而不是守城!你用野外之戰來定位隋軍戰力,豈不可笑?”
劉文靜冷然道“裴相國無非是想用擊潰薛舉主力之戰來證明自己正確而已……”
“不錯!”不等劉文靜說完,裴寂便打斷了他的話,“當初薛舉十萬大軍沿着汧水進攻扶風,扶風汧源守軍只有兩萬,我將十萬百姓動員起來,男女老少都上城,同仇敵愾,一次次擊敗薛舉之軍,激戰了一個月,薛舉損失慘重,最終不得不撤回天水郡,汧源城依舊巍然挺立,這是不可抹煞的事實,劉相國現在居然說民不堪用,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劉文靜差點給這白癡氣樂了,反駁道“那是因爲薛舉的軍隊破城之後屠城、築京觀,百姓纔會同仇敵愾!此外,薛舉孤軍深入、糧食不多、士卒疲憊,這才讓你成功了一回!但請你記住,楊侗的隋軍不是薛舉那沒有攻城器械的烏合之衆。楊侗在民間是什麼樣的聲望,你調查過嗎?你認爲淅陽百姓會抵抗給他們田地、給他們耕牛、給他們孩子讀書機會的隋軍?裴相國,你太想當然了!”
“你……”裴寂大怒。
“我什麼?這難道不是事實嗎?我認爲你更應該以隋軍在太原的表現來衡量淅陽所面臨的壓力,而不是用不沾邊的薛舉之兵來評判隋軍。”
鬥嘴?
劉文靜一點不怵裴寂,李唐就是因爲有太多這種有點成績就誇誇其談的破玩意,才衰敗成這樣。
“好了!好了!你二人不要爭吵了。”
頭昏腦脹的李淵不耐煩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執,“朕決定放棄漢水以北的淅陽之地,並將淮安和舂陵兵力收攏至舂陵棗陽和上明,同時,我軍也讓出南陽。憑藉漢水和白水,將‘西城—淅陽—襄陽—舂陵’結成一道堅固防線,先力穩住這道防線,再談其他。”
望着衆臣子各色目光,李淵慘然一笑,慘白的臉色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實力不如人,朕不認也不行,抽調兵力支援淅陽丹水和南鄉,只會讓隋軍逐個擊破。軍隊現在就是我們的命,只有保軍隊才能捲土重來,否則的話,再多地盤終會失去。”
李淵又看了一眼裴寂,緩緩道“民夫要用,但不是南鄉和丹水,而是勳鄉和武當。裴相國有動員民夫的經驗,這次就請裴相國率一萬軍隊前往淅陽,先一步在漢水以南構築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禦線,待張士貴南下,立即將防禦線交給他,回襄陽與朕匯合。”
有了幷州戰役的教訓,李淵已經不敢讓裴寂領兵,更不敢玩‘將相’相制的手段,正如劉文靜之言所言,淅陽若是失守,房陵、巴東難保。
“微臣遵命!”既然天子已經開口,裴寂只得答應下來。
“聖上,若是我軍退守襄陽,舂陵棗陽帶壓力倍增,這時候人心動盪,非良將不足以擔此重任,微臣建議冊封駙馬柴紹爲舂陵郡守,率領大軍鎮守我大唐東大門,爲也聖上未來平定天下奠定基礎。”劉文靜心知皇帝雖不明說,心中已經同意了李建成之策,擔心他又派李神通這等貨色扛重擔,迅速給出合理建議。
“臣,附議!”
“……”
蕭瑀、陳叔達、宇文士及等人也都不分黨派的站出聲援,這時候已經關係到李唐的生死存亡,內鬥的結果是大家都得死。而比起李氏宗族那些酒囊飯袋,柴紹強的絕對不是一星半點,有他鎮守舂陵,完可保舂陵不失。
“父皇,如此重要之地,確實非大將不可鎮守,嗣昌穩重沉穩,能征善戰,更關鍵是對父皇忠心耿耿,的確是不二人選。“默不作聲的李建成也站了出來。
“柴紹。”李建成這話說到李淵的心坎之上了,這時候人心浮動,忠誠是關鍵,能力是其次,柴紹是他女婿,與大唐是榮辱與共的關係,能力和忠誠都不必擔憂。
“末將在!”柴紹立刻站出。
“朕封你爲舂陵太守,賜節制軍政之權,率兵兩萬前往舂陵,收攏淮安之軍,鎮守我大唐東大門!”
“末將遵命!”柴紹高聲應道。
“聖上,微臣也薦一將鎮守襄陽北大門——陰城縣。”這時,陳叔達起身道。
李淵問道“何人?”
“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乃是晉陽起兵之勳臣,破宋老生、擊衛文升、圍攻長安等等戰役都與他有莫大關聯,可謂是文武雙、忠心耿耿之良將。”陳叔達笑着說道。
“陳相國說得極是,劉大將軍能征善戰,這些年在晉王麾下得不到發揮,現在看來,是朕用人失當。傳朕命令,令其立即南下,坐鎮陰城。”
“喏!”
“如此一來,房陵郡成爲襄陽第二道門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何人可爲朕坐鎮?”
“非勳國公不可!”李建成推薦了殷開山,不給別人絲毫反對機會,接着建議道“西城郡洵陽、黃土、豐利三縣皆與上洛接壤,爲了防止隋軍在由橫渡漢水,兒臣建議李安遠、段志玄、于志寧前去經營,並在漢水之濱構建防線”
李淵二話不說,道“準了!”
商議完畢,衆臣一一離開。
“仁人!”蕭瑀突然叫住了宇文士及,沉聲問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啊?”
“奇怪?”宇文士及心中一驚。
蕭瑀皺眉道“劉弘基、殷開山、李安遠、段志玄、于志寧都是晉王之心腹,可太子卻建議他們擔當重任,這裏邊到底有何用意?”
宇文士及道“這幾人外出爲將,得利的還是晉王啊!”
“這就是最不合理之處。”蕭銑憂心忡忡的說道“太子麾下的人也不少呢,單是推薦一人或許真是量才錄用,不過接連推薦五人就不正常了。”
宇文士及目光一閃,震驚道“太子剪除晉王殿下羽翼,難道打算對殿下下手?”
“太子這時候若是對付晉王,大唐便會徹底失控。他不是那種目光短淺之人,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蕭瑀搖了搖頭。
宇文士及道“古人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子讓出這三個位置,或是爲了獲得更多。”
“聖上的佈局是閉關鎖國之策,如果隋軍再進一步,那麼遷都巴蜀是聖上最後之選!”說到這裏,蕭瑀腦海中靈光一閃,道“劉弘基、殷開山、李安遠、段志玄、于志寧是晉王麾下最有影響力的將官,除開他們,誰有資格去爭巴蜀各郡郡守?也就是說,太子要整個巴蜀的治理權!”
宇文士及瞳孔一縮,話鋒一轉道“我們是不是要反對?”
“任命已下,怎麼反對?”蕭瑀苦笑一聲,“而且爲何要反對?這幾人確實適合鎮邊。”
“相國的意思是?”
“唉,大唐連內鬥的資格都沒有了。”蕭銑長長一嘆,直接離去了。
蕭瑀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放棄黨派之爭,同心協力度過難關。宇文士及也相當認同,問題是以獨孤氏爲首那一派關隴勢力,能夠容忍太子黨蠶食他們在巴蜀的利益嗎?
宇文士及覺得很難。
此事一旦暴光,必將掀起一場嚴重的利益之爭。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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