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端起酒碗向劍一稍稍舉了舉,楚天自然清楚,劍一所言,是爲了幫自己熟稔人情。
只是在這兩位神橋境o jiang湖面前,楚天多少還是有些拘謹。
月色明朗,兩大罈子酒水不知覺便見了底,劍一併未刻意壓制那種微醺醉意,站起身仰頭望了眼如水月華,向楚天兩人擺手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日就此別過。”
精壯漢子嘆了口氣,悶悶不出聲。
楚天記起在秀月樓學過的一句話,輕聲道:“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楚天有些黯然,他跟劍一相識儘管不長,可之間情意,實實在在的一見如故,好在兩人都是武道中人,若無意外,下次還有再見之日,可是他跟清婉姑娘,就不好說了,世間少有百歲人,山中常有千年樹,但願再見面的時候,不會是物是人非的慘淡光景。
劍一哈哈一笑,擡手揮袖,一抹雪白熒光掠入楚天體內,劍意如湖水激盪,深邃浩然。
劍一晃晃蕩蕩向遠處走去,那背影讓楚天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叫劉廣的精壯漢子坐在凳子上,一隻手在桌上下意識的畫着圓圈,以往在朝仙峯守門的時候,經常一個人這般無聊打發時間。
楚天收回目光,開始思量自己之後的遊歷之路,畢竟經歷了這麼大一場風波,萬事還是需要計較一番的,等自己傷勢好轉,需要再去一趟‘白澤’山脈,去那座傳說中的祕境走上一遭,再就是一路向西,從東海之濱的這座暮靄城,一直走到青雲閣,最好是能順利成爲青雲閣內門弟子。
跟青雲閣之間,如今因爲劍一的關係,算得上雲裏霧裏,但是跟雲鼎峯,哪怕不算不死不休的局面,將來也定會交惡,雲鼎峯甲子算計,讓自己父母淪爲犧牲的棋子,這對楚天來說,絕不能忍受,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了,身爲人子,沒有不去爲父母討要個說法的道理。
正因如此,在將來的青雲閣之行,楚天早已做好了‘艱辛跋涉’的準備。
楚天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說,這個叫劉廣的朝仙峯守門漢子,拿出的兩壇酒,確實不俗,饒是楚天打小在桃花巷練就的千杯不倒,眼下依舊感到頭腦有點昏沉,楚天轉頭向後屋望去,喊道:“雪姨,給我來一壺最上品的的‘黃粱茶’,回頭一起結賬。”
婦人從門口伸出頭來,掩嘴而笑,“結賬就不必了,青雲閣大名鼎鼎的劍一公子,再加上咱們暮靄城如日中天的楚公子你,等趕明兒我將這裏擴建成一棟茶樓,生意保管火的忙不過來,相比起來,區區兩壺茶水,小事。”
楚天正要說些什麼,豐腴婦人便收斂笑意,一本正經的拍了拍胸脯,“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是老闆娘,自然我說了算。”
楚天無奈咧咧嘴,也不多說什麼。
雖然明白天底下沒有白佔的便宜,可有些時候,偶爾不計遠慮,也是不錯的舒心事。
劉廣向後屋那邊看了眼,精壯漢子擡手在桌上一拂,莫名出現幾碟子時令菜餚,盡數被冰封在冰玉中。
楚天問道:“劍一師兄?”
叫劉廣的精壯漢子驀然頓住,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酒入愁腸。
能被小師弟青眼相加,說是‘獨樹一幟’,甚至在離別之際,還不惜留下一份自身精氣神溫養的劍丸,想來不會讓自己失望纔是。
楚天嘴角抽搐,滿臉幽怨瞥了眼茶壺,只得跟着端起酒碗輕輕喝了口。
等了半天,楚天也沒等到精壯漢子‘不然’後的那幾個字,無奈的撇撇嘴,沒辦法,再怎麼說,這傢伙也是神橋境的前輩,雖說跟劍一平輩相交,可楚天還真不敢如何肆無忌憚。
精壯漢子將酒碗擱在桌上,記起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第一次上山的場景,一身破爛衣衫,瘦骨嶙峋,可唯獨那雙眸子,好似黑夜中唯一耀眼的明星,再然後,那個自稱叫劍一的小傢伙,第一次出劍,便獨佔朝仙峯八分風采。
精裝漢子越想越憋屈,本來能穩穩踏足元嬰謫仙境,滿袖大風流的,結果落得這般下場,最好的結局,便是自困朝仙閣,甲子光景不得出。
精壯漢子提起酒罈,仰頭倒灌。
楚天一頭黑線。
好在漢子很快喝盡了興,主動說道,“人在江湖在,並且水都不淺,血魔山的人不是什麼好鳥,但是青雲閣也是魚龍混雜,我不找你麻煩,不過你自己悠着點。”
楚天點頭道:“多謝提醒。”
精壯漢子突然笑道:“‘獨樹一幟’!好重的分量,等你傷勢好轉,希望不要辜負了這幾個字。”
精壯漢子略微一愣,補充道,“雖然我相信劍一那傢伙的眼光。”
楚天啞然失笑。
精壯漢子又說道:“不過說句良心話,劍一那小子既然選擇了你,雖然我覺得並不妥,實際上也未必是沒有他的道理,自困朝仙閣甲子光景,若能順利走出來,自然有大機運,可是若不能順利走出來……但願沒有這種可能。”
不過精壯漢子很快便釋然起來,看的楚天目瞪口呆,實在不清楚眼前壯漢到底是個什麼心性。
精壯漢子自顧點頭道:“這纔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師弟,雖然讓人很不爽,但手筆更是霸氣一些,讓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精壯漢子自顧回憶那個叫劍一的小子,從稚嫩孩童一路走來,那一襲大紅長袍越來越扎眼,好似這天底下最美味的下酒菜,一罈酒水再次見底,站起身沉悶道:“走了,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楚天默默端起酒碗喝了口,壓壓驚。
心道這尊大神終於走該走了,然後就看見精壯漢子一步踏出,周圍空間如水紋漣漪急劇晃動,在那之後,便沒了精壯漢子的身影。
饒是見識過了劍一一劍乾坤轉的神通手段,眼下看見壯漢驀然消失,楚天也暗自咋舌,我滴個乖乖,今兒算是長見識了。
楚惠見劍一跟那精壯漢子相繼離開,這才從後屋走出,來到楚天跟前坐下。
少女再沒了以往見到楚天時的那種嬌俏跋扈,輕咬嘴脣,欲言又止。
楚天輕聲笑道:“不關你的事,這本就是針對劍一跟我的一場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