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武道人間 >第238章 天上,閣中
    東仙峯以東,一團雲海之上,兩人相對而坐,一人鬚髮花白,赤足麻衣,一人錦帶白袍,丰神俊朗,兩人身前,棋盤上星羅棋佈,茶杯中仙韻嫋嫋。

    天地清明,清風滌盪。

    白髮老人突然眯起雙眸,向下望去,哪怕相隔千萬裏,可目光所及,人間山河,世俗風光,盡收眼底。

    天人俯瞰人間,莫過於此。

    老人對面,丰神俊朗的年輕人一手雙指捻着一枚棋子,手肘擱在膝蓋,百無聊賴的看着眼前棋局,突然將手中棋子丟入一側棋罐,伸了個懶腰,緩緩道,“沒啥鳥勁,這叫我說,弈棋終究是小道,輸贏不過死物,比起世間大勢風雲,還是差了太多,就像人心道理,一樣米養百樣人,終究是不一樣。”

    白髮老者姿勢不變,依舊凝神向遠處望去,透過雲海,俯視人間。

    一身白袍的年輕人譏笑一聲,“怎麼,你崔炫看了這麼長時間,還沒能看清楚?”

    名叫崔炫的老人皺了皺眉,對眼前年輕人言語之中譏諷之意不以爲意,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袖袍一卷,天地萬里方圓,一股無形氣機被盡數收入袖口。

    白袍年輕人嘖嘖一笑,“一袖藏天地,手筆不小。”

    白髮老人依舊只是看了年輕人一眼,沉默不語。

    數萬年前,東玄中州有大山北辰,辰山之上,有大河流淌,垂掛人間,好似一條仙人長袖飄搖墜地,據說這條大河寬闊不知盡頭,有福源之人,可一覽大河洞天世界,感悟世間無上法則,凝聚一袖乾坤無上神通,只是萬年已過,滄海桑田,天地規則早已不復當年,辰山傳承更是早已消散於時間長河中,世間再無人可一覽一袖乾坤浩瀚風光。

    白袍年輕人扯了扯嘴角,“怎麼,難不成是憋在那座小小世外仙島上這麼多年,憋壞了腦子?”

    老人收斂目光,看向白袍年輕人,緩緩道,“天下大道,殊途同歸,便是弈棋之道,上古之時亦有直攀大道之巔的存在,你姬鞅縱橫捭闔,以天地爲棋盤,不一樣差點隕落於天罰之下?”

    姬鞅哈哈一笑,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向白髮老人道,“年輕氣傲,再加上生不逢時,一不小心走錯了一步,打人不打臉,哪有老前輩你這樣揭人短的。”

    老人冷笑一聲,“我崔炫可當不起你姬鞅的前輩。”

    姬鞅撇撇嘴,不以爲意,懶散道,“說到天地萬法殊途同歸,其實的確是這麼個道理,不過這其中有一點,還是要順大勢而爲纔行,否則就如同一個人的武道登高,一己之力與天地相抗,哪怕那人天資再高,意志再強,也難免過剛繃斷,進退得當,剛柔並濟,陰陽相合,才能由內而外,意氣生髮,是不是這個理。”

    崔炫神色凝重,想了想,點頭道,“道理還湊合,看來當初能攪動一州風雲,果然名不虛傳。”

    姬鞅對這般恭維早已習以爲常,心道你這老兒倒是識趣的很,這才坐直身,笑着看向這位站在東荒天下武道之巔的老人。

    楚天猜的不錯,從東海之濱白澤祕境,乃至瀟湘蘇家半國文運,哪怕楚天一路走來的一舉一動,一飲一啄,那些緣法,用姬鞅的話來說,便是陰陽相合,那條脈絡,便是所謂的意氣生髮,走在紅塵,立身天地外。

    姬鞅問道,“既然你覺得我的道理不錯,怎麼樣,願不願意跟我合作一把?”

    崔炫皺眉道,“若我答應你的話,我辰山豈不是再無中興歸來的時候?”

    姬鞅無奈搖頭道,“歲月雖亙古,卻逃不過輪迴,如今天地法則早已更迭,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辰山就是那邢徒遺民,亂臣賊子,還想着生活在qg tian bai ri下?”

    姬鞅瞥了老人一眼,“除非你能成爲那上古聖人,重新梳理天地脈絡。”

    老人沉默不語。

    姬鞅沉聲道,“我姬鞅也不逼迫你崔炫與我合作,如何決斷,全在你自己,只是機會只有一次,是想要你辰山永遠龜縮在那小小蜃島中苟延殘喘,還是要與我合作,另起門戶,隨你。”

    姬鞅眯起雙眸,語氣越來越重,說到最後,一身靈元氣韻恍若泰山壓頂,四周雲海上下翻騰,只見雲海之下,原本紊亂的東荒氣運竟是百川匯聚,隱隱有齊齊入海的跡象。

    “人生天地間,無愧心中魂!退一步來說,人間尚有識時務者爲俊傑,良禽擇木而棲,你崔炫若是自甘困於蜃島之中,莫說辰山傳承永不得見天日,便是門內傳承也終究會徹底中斷之時,到時候不要說與我對面而坐,便是眼下這小小東荒,怕是都遠非你所能執掌。”

    崔炫扯了扯嘴角,終究還是露出一絲苦笑。

    與姬鞅合作,跟淪爲傀儡有何異,只是故步自封,保存星點薪火傳承,終究有薪火熄滅之時,兩難之間,如何抉擇?可世間事,莫過如此。

    崔炫深吸一口氣,終於看向姬鞅點頭道,“既是你姬鞅,我崔炫願意低頭俯首。”

    姬鞅呵呵一笑,站起身雙手附後,哪怕如今表面修爲不過丹河境,卻給人一種雲中隱龍之感,玉樹臨風,神仙身姿,他擡起一手,輕輕拂袖,“你崔炫終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的選擇有多對。”

    崔炫一番內心掙扎,面色重歸平靜。

    姬鞅問道,“你覺得那叫楚天的小子如何?”

    “龍章鳳姿,天人之態!”

    崔炫回答道,“所以我纔會相信你的謀劃,只是想要看看,你姬鞅千年之後,如何再攪動東玄風雲。”

    姬鞅搖頭道,“我不過是護道而已,攪動風雲的是那小子。”

    崔炫神色遊移不定。

    姬鞅笑道,“你們蜃島三人,都是什麼脾性不要以爲我不清楚,撿了大便宜,想笑便笑出來就是了,這麼憋着,不難受?”

    崔炫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我真想知道,將來東玄一州風雲大勢是何等壯闊。”

    姬鞅譏笑道,“不爲了你那辰山血脈傳承了?”

    崔炫點點頭,“人無千日好,你不是說了,識時務者爲俊傑。”

    姬鞅不以爲意,轉頭望向雲海下方,一座山峯聳立人間,半山腰處,有座青石廣場,人影攢簇,“看來再過千萬年,世上的聰明人還是不會少。”

    崔炫倒是不在意姬鞅言語之中譏諷之意,只是緩緩道,“可惜真正聰明的人卻從來不多。”

    姬鞅點點頭,哈哈大笑,似乎就在等白髮老人的這句話。

    姬鞅伸出一手,在虛空指指點點,緩緩道,“武道登高,說直白些,就是淬鍊人體小洞天,汲取天地靈韻,不斷塑造氣血神魂,溫養經脈氣海,這與天地人間一個道理,有山根水靈,規則脈絡,經儀法度,同樣跟萬古傳承一個道理,梳理讓自身立足天地人間的本源根祇,當然,不管是哪一條路,其實都很難與天地相抗,自然也就無法破局之後,百尺竿頭,千年以來,這些立身之本我想的很多,甚至不惜以自身武道親自梳理,可哪怕以天人之境看人間紅塵,依舊很喫力,只敢說略有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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