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收成不錯,那位黑袍老者臉上滿是笑意,看了眼集合在一處的山莊弟子,這在尋常宗門,是絕對見不到的光景,外出歷練尋找機緣,不各自爲戰背後捅刀就很不錯了,還妄想這麼齊心協力?
老人走到楚天身前,竟是抱了抱拳,笑道:“楚小友接下來還要在這明湖碰運氣?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去咱們明乾山莊的那座乾山城去看看,別的不敢保證,咱們乾山城那座鬥法場,還是挺有趣的。”
楚天似乎對老人的舉止有些惶恐,趕忙抱拳躬身行禮,“晚輩有機會一定去看看。”
黑袍老者身後,楊林重新打量審視着楚天。
實際上不用那位老人提醒,在楚天第一次從湖底浮出水面的時候便覺察到了絲毫不對,不要說楚天一個神橋三境的散武修士,便是他楊林,在魂武三境時也很難在這座明湖湖底呆上半柱香時間。
只是楊林怎麼看,眼前這中年男子都是神橋三境修爲,看不出半點隱匿修爲的跡象。
即便是這位薛長老,也沒發現半點端倪。
這便是讓楊林最放心,也最不放心的地方。
放心是因爲既然連薛長老都看不出端倪,便證明眼前這散武修士,的確是魂武三境,否則便是超出丹河境的元嬰謫仙境強者,前者自然無需在意,不說有薛長老在,便是他楊林,也不會放在心上,若是後者的話,楊林還真想不到明乾山莊有什麼值得一位元嬰境強者如此大費周章。
至於薛長老爲何會比之前態度更加和善,自然是先前跟他和少女劉園以心聲交流過了一些初步想法,假若楚天真是魂武三境,能在明湖湖底堅持如此之久,必定是一位心性極好隱藏極深的散武修士,這種人,即便不能成爲朋友,拉攏一下爲現在的明乾山莊積累一份香火情,也算是錦上添花的事情,若是能拉攏成爲明乾山莊弟子,更是雪中送炭。
實際上黑袍老者早已確定楚天絕對沒有表面上看去這般簡單,因爲他心裏比這裏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便是尋常的丹河境強者,強行潛入湖底十數次,每次都長達半柱香以上,也很難承受。
楚天見黑袍老者一行人還沒有直接離開的打算,略作猶豫,正要說話,便看到老人呵呵一笑,“楚小友先前在明湖湖底呆這麼長時間,想來繼續留在這裏一時半會也很難下水了,若是現在打算去乾山城的話,不如跟我們一道折返,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原本就打算開口來着,聽見老人如此說,楚天眼睛一亮,趕忙道:“老前輩都這樣說了,晚輩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這一幕看的少女直皺眉頭,便是楊林也有些側目,若他們心中猜想不錯,得是多深的城府,才能裝的這般天衣無縫?
楚天自是不清楚老人心裏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實不相瞞,我這一路從劍山西邊走到這兒,數萬裏山河,真是出門沒看黃曆,不說一顆銅錢沒賺到,路上遇着一羣打家劫舍的傢伙,還丟了大半家當,這要不是遇着老前輩,想來還在這兒挖水芹呢。”
黑袍老人看着這個滿臉尷尬笑意望向自己的中年男子,突然擺手一笑,“福禍相依,能有所收穫,那也是合該楚小友你的機運來了,不然就是碰上了誰也沒用,不過別的不說,小友想來也聽過咱們明乾山莊的口碑,怎麼說相逢都是緣分,若是有時間,倒是可以去咱們山莊坐一坐。”
楚天滿臉猶豫道:“這樣不太好吧。”
老人哈哈一笑,“有什麼不好的。”
楚天想了想,應該是尋思老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存有什麼歹心,再說了,一個丹河境武道強者,沒必要算計自己一個神橋三境的後輩纔是,便點了點頭,“晚輩多謝老前輩盛情邀請了。”
老人笑眯眯看着楚天,轉頭跟名叫楊林的男子點點頭,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楚天走到老人身後,有些拘謹。
楊林依舊是跟少女劉園並肩而行,男子不時笑着跟少女說一些最近聽來的風波傳聞,無奈少女根本就懶得搭理,楊林便只得暗自嘆氣,暗自唸叨這一次出來散心,運氣啥的都好,就是園兒大小姐你這半點面子不給,讓師兄是真的傷心之類的話。
楊林身後,另外十數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或者各自說笑,對於身外事視而不見。
與來時不同,黑袍老者走在最前面,跟楚天說一些明乾山莊的傳承淵源,說明乾山莊當初是他跟山主幾個老兄弟一起建立起來的,當初幾人結伴遊歷山河,路過此地,便一眼看上了這邊的青山綠水,雖然沒有什麼形勝景象,山水靈韻也稀疏尋常,但當初山主就覺得這兒能是他們這羣老傢伙的龍興和安身晚年之地,結果不想兩百多年過去,還真就走到了這一天。
只不過楚天內心處更深的感嘆,好像置身於一條漫長的光陰長河,在那條長河中看到了一羣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站在山巔眺望遠方,想着要出發走向遠方,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然後就有了後面看見一座座高山一條條大河的豪情萬丈,有了見識到一幕幕人心鬼蜮陰謀算計的黯然傷神,有了山重水複不見柳暗花明的哀嘆愁緒,有了面臨抉擇不知如何是好的百感交集,一路歷程,宛若一國江山的興盛衰敗,波瀾壯闊,似那碧波流淌。
楚天緩緩吸了口氣,看着老人,心中似有云霧消散。
人生是該如此。
本該如此。
楚天更是知道了原來走在後面那個叫楊林的男子,是山主的關門弟子,武道資質極好,是老山主一次下山歷練偶然帶回的山上,雖說眼下還尚未踏足丹河境,已算是半個山主繼承人,至於那叫劉園的少女,更是山主唯一的女兒,眼下這趟出來主要就是讓兩人一起走走看看。
一路上老人的言語神色都是很和睦,楚天看似繃緊的心絃也就慢慢放鬆了不少。
期間老人還問了楚天一些劍山那邊近來風頭正盛的傳聞,雖說與劍山雪月堂不同,明乾山莊並未因青雲閣的變故受到過大牽連,可活着不易,對於一個人來說是這樣,對於一個家主,一座山門來說,同樣如此,因此外面的風雲大勢,即便是老人這樣的明乾山莊長老,也只是零零散散的有所耳聞,並不曾親眼見到。
行走山河間,對於武道修士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相反長時間還能生出一種習慣自然的親近之感,因此山路即便彎繞曲折,也就不會看在眼裏放在心上了。
除此之外,可能是覺得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一起走過的路也不多,但是說過的話真不少了,老人便開始說一些明乾山莊算不上隱祕卻極少提起的一些事情,還問楚天從哪兒過來的,打算走多遠折返回家看看,老人還感嘆,等山莊這邊安穩一些,便跟老山主一起回家鄉那邊看看去。
楚天笑着點頭,說理當如此,落葉尚且歸根,何況是咱們人類。
老人百感交集,笑着點頭,“是這麼個道理。”
山重水複,一行人大概走了小半天光景,老人突然停下腳步。
楚天也是擡頭望去,笑了笑。
前方,有幾名人影憧憧,正從一座山嶺折出,向這邊迎面而來。
楚天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臉頰,欠債還錢,果然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路上的順勢觀道叩心關,這個人情,希望不要太難還。
老人看着直衝這邊而來的幾道人影,皺了皺眉,爲首一人,正是當初前往明乾山莊向老山主提親的龍門修士,據說本命靈寶是一柄名叫‘雪龍’的靈刀,同樣是丹河後期武道修爲,親手斬殺半步元嬰境武道強者,不下一手之數,除此之外,虯壯漢子身後,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老人同樣有過一面之緣,甲子之前被譽爲‘丹青聖手’的靈紋大師,雖說不過丹河境初期修爲,實力也不算多強橫,卻極其難纏,最後一人,是位年紀輕輕的俊逸公子,正是當初龍門給少女劉園提親的對象,境界不高,喜歡孽殺女子爲樂。
楚天看了眼滿臉笑意的三人,目光瞥了眼站在身後的楊林,也是跟着微微一笑。
最精誠處是人心。
最繁雜處是人心。
最經推敲是人心。
最經不起推敲依舊是人心。
只是楚天很快就無奈的嘆了口氣,難不成就是自己喜歡想這些有的沒的,纔會勞心勞力站在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不過楚天很快又咧嘴一笑,第一次覺得自己眼下這條路,所謂的修羅殺道,挺好。
不管怎麼胡思亂想,想不明白,最後都有一拳可以出。
無非是最後斬道說承受的反噬大小而已。
血煞修羅道,愛不愛想是我的事,講不講理一樣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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