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還都生着氣，一人坐在一邊，隔着一張桌子，開始互相揭對方的短，翻起舊賬來，誰都不想認錯，各個都覺得自己委屈。</p>
連多少年前誰往先生的茶里加醋都給說出來了。最後蘇晏冷笑着放出殺招，以“你要是不認錯，下次我不幫你做先生布置的功課。”威脅。</p>
劉九疑被這一擊導致落敗，拿摺扇擋了自己眼下一片烏青，心不甘情不願地認了錯。</p>
說到底也是他自己嘴賤，非得故意招惹蘇晏。</p>
兩個人的拌嘴這才落下帷幕。</p>
蘇湘湘早就不想理那兩個幼稚鬼，吵得她頭疼，自個兒趴在窗前歪着頭看最後一輪放的煙花。</p>
絢麗的焰火在天空綻放，一瞬便泯滅於黑暗，那一剎那的火光照亮蘇湘湘的側臉，映在她眼中，如同燃起的火焰，而後轉眼便熄滅不見。</p>
蘇晏這邊跟劉九疑鬧完，作爲取得了勝利的一方格外得意，剛想笑着去叫蘇湘湘，便見她難得安靜地望着窗外的焰火。</p>
外面仍是熱熱鬧鬧的，人羣喧嚷，燈火闌珊，笑聲跟說話的聲音不時傳過來，彷彿有什麼隔開了她跟外面的一切。</p>
明明只隔着一扇窗而已。</p>
蘇晏就站在蘇湘湘身後不出聲，笑容也慢慢收斂，沉默着望向她，總覺得自己妹妹現在頗爲孤獨的模樣。</p>
她仰頭看着外面，抱着自己的膝蓋，縮在一角，乖乖巧巧的模樣，彷彿外面的一切熱鬧都與自己無關。</p>
蘇晏過去拍拍她的頭，語氣難得的溫柔下去，“剛剛是最後一輪煙花了。”</p>
放完就沒有了。</p>
蘇湘湘仍舊望着天空，半晌後回頭看着蘇晏，一雙招子裏似是藏着一汪泉水，只是那泉水卻是冷的。35xs</p>
蘇晏的心就被冰了那麼一下，他湊到蘇湘湘身邊，在她身旁坐下，安慰似地揉她的頭，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又沒什麼好說的。</p>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蘇湘湘這幾年過得是什麼生活，從那麼不大點兒被幾個侍從帶着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長安，來到蘇府。</p>
初來乍到的女孩子安靜又瘦弱，臉上全是茫然，而後被人按着頭在父親面前跪下。</p>
其實他也記不太清了，他那時候也是個孩子，只是記得自己父親冷漠又帶着不耐煩的臉，以及父親生硬的語氣。</p>
那個時候蘇晏的孃親還在，孃親暗地裏告訴蘇晏，那是他的妹妹，要護好她，哪怕是拼了他這條命去。</p>
蘇晏很不解，他不是嫡出的兒子，不受蘇夫人喜歡，蘇夫人向來是把他當空氣的，也不讓蘇婉筱跟他接觸，對蘇夫人來說，自己的女兒叫一個庶出的爲哥哥是不可忍受的。</p>
所以在蘇晏的印象裏，他是不能叫嫡出的孩子爲妹妹或者弟弟的，哪怕是在府裏碰上蘇婉筱，他也只能站到一邊恭恭敬敬叫一聲婉筱娘子。</p>
蘇夫人治人的手段厲害，她說怎麼便得怎樣，哪怕蘇晏是蘇府的長子，也得按她說的來，況且父親貌似對蘇夫人有些愧疚，也並未干涉這些。</p>
內務都由蘇夫人掌管，蘇晏跟蘇湘湘兩個人當然不是很好過，只是蘇晏經常被自家母親打發去給蘇湘湘送些東西，一來二去，兩個人也就熟絡起來。</p>
至少小姑娘肯彆彆扭扭喊自己一聲哥哥了。</p>
只是在幾年前，蘇晏的母親死去之後，父親便把蘇晏送到了外面的書院讀書。網</a>
好在蘇晏自己爭氣，哪怕出身低了那麼一層，仍舊在長安的那些貴族子弟裏取得了一席之地。</p>
至少他不再用受蘇夫人的磋磨。</p>
但是蘇湘湘肯定是不好過的。</p>
他這麼些年來，雖然發展出了一些勢力，但是仍舊沒有擺脫父親的桎梏，畢竟蘇晏還未入朝爲官，再怎麼樣也越不過他父親去。</p>
對蘇湘湘也沒怎麼照拂過，畢竟鞭長莫及。</p>
只是偶爾從書院回家纔去看一看，眼見着她日漸沉默消瘦，卻也無能爲力。</p>
他有心想跟蘇湘湘說一說自己的境遇，臨到出口卻又猶豫了。</p>
有什麼好解釋的呢？無論他解釋多少，結果到底是把她一個人扔在了蘇府，這個事實怎麼都改變不了。</p>
蘇湘湘不知道蘇晏那顆差點兒碎成渣渣的水晶琉璃心裏的彎彎繞繞，她只是有點兒困了而已，忽然覺得煙花也不怎麼好看了。</p>
她一犯困就什麼都不想看。</p>
直到一盞孔明燈出現在天空的一角，燭火搖搖晃晃的，在漆黑的夜空亮得很，蘇湘湘還是第一次見這東西，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p>
而後便是更多盞孔明燈飄上去，萬千燈火將夜空點綴得如同仙境。</p>
“哥哥，這是什麼？”她拽着蘇晏的衣袖，偏過頭，指着窗外的孔明燈，“那個會飛的燈叫什麼？”</p>
“那是孔明燈，湘湘喜歡嗎？”</p>
“比煙花還喜歡。”</p>
蘇湘湘認認真真看了半晌，打了個哈欠，轉頭看着蘇晏，嬌嬌軟軟道“下次我還要來看。”</p>
蘇晏的心也讓她這語氣軟了半截，揉揉她的頭頂，擼了一把蘇湘湘的頭髮，“餓了麼？哥哥帶你去喫宵夜？”</p>
劉九疑難得聽見蘇晏這麼噁心的語氣，當即“嘖”了一聲，藉此表達自己的不屑之意，“她剛剛都吃了半盤點心了，再喫宵夜怕是要撐死。”</p>
再說了，女人家不都怕胖麼？長安近來好細腰，聽說那天芳閣的頭牌喫飯都是得數着米粒的。</p>
“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送她回去吧。”劉九疑不鹹不淡地開口。</p>
再待下去，怕是這半夜都要過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