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異在線中 >第230章 狐不皈 上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山丘上的狐狸羣裏出了只異類。

    異類是狐狸,卻不願意學那化形術,同族裏的姐姐妹妹們出去騙人,以此果腹。

    她們是狐狸精,狐狸精就該去哄騙那些被紅粉皮相迷花眼的傻子,剖開肚腹,食其心肝。

    這話是異類的母親對她說過的話。

    這也是她對她說過的最後的話,在說完這話後,她就死在了族人們的利爪之下。

    異類終究是異類,任何族羣裏的異類只有兩種下場,要麼被驅逐,要麼被殺死。

    於是,異類在母親的幫助下,躲過了後者,成爲了前者。

    黃昏的陽光灑落在平原上,異類覺得喉嚨很乾啞,覺得今天的太陽無比的毒辣和刺眼,她只能呦呦地叫。

    可她不敢停下。

    她的身姿在平原上不斷奔跑,不斷奔跑,直到她的身影,遙遠地淹沒在地平線的陰影之中……

    流浪的頭幾年,異類的日子過得很苦。

    她到底是踏進了她最初不願進的人類世界,情況不太好,一開始她就被盯上了。

    在付出一條尾巴的代價後,異類咬死了那幾個拿着菜刀想要剝下她的皮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人。

    她並不疑惑,因爲她天生就懂弱肉強食。千千

    她也很聰慧,懂得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了。

    她在泥潭中打滾,污去了身上雪白的皮毛,她努力藏起了七條尾巴,只餘下最短的那條,這樣的她看起來就會更像是城中流浪的狗。

    時間慢慢流逝,日子過得越久,異類發覺自己就越來越像是人。

    她學會了像人一樣思考,她也有了人一樣的慾望。

    像很多說書人講的故事,她作爲一隻狐狸精,開始嚮往起了愛情。

    有一天,異類碰到了一個書生。

    書生長得不甚俊俏,一臉苦相,一身皺巴巴的洗得發白的青衫,渾然不像異類在評書裏聽聞的那樣風度翩翩。

    但從那天起,異類就總是會莫名地出現在書生的周圍。

    不知道爲什麼,她喜歡看向他。

    她喜歡看他晨時早起苦讀的樣子,也喜歡看他午間揉着發癟的肚子一邊默唸“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一邊伸手接過隔壁大嬸好心送的饅頭。

    她更喜歡晚上。

    每當夜幕降臨,她就能爬上書生的那座爛瓦房,趴在殘破的瓦片和發黴的稻草上,扒着縫隙往下偷窺他。

    漸漸地,異類生出了貪心。

    她不再滿足於只是每天去看望書生,她想要書生的眼裏,也有她。

    可惜異類從來不會化形術,她知道她沒辦法作爲一個人活在書生的身邊了。

    那麼至少,她也許能成爲他生活裏的一部分?

    後來,書生進京趕考了。

    聽旁人說,這是他第三次趕考,希望還很大。

    異類暗暗跟上了書生,她真心地希望他能成爲他日思夜想的狀元。

    奈何,有些事第一次做不成,之後可能就再也做不成了。

    書生落榜後失魂落魄地收拾行囊,準備趕回家鄉。

    異類覺得書生的運氣很不好,因爲書生沒像評書裏說的那樣高中榜首,卻遇見了故事裏常常出現的那夥山賊。

    好在,還有她在。

    那晚,異類出手幫了書生,破了第二次殺戒,斷了第二條尾巴。

    然後,在第二天的黃昏,它往那夥山賊的屍體堆裏拖去了一具穿着青衫的屍體,青衫很舊,沾上血污後更醜。

    書生窮瘋了,一心只想帶着活的她或者死的她,回京獻給那位三次都看不上他的皇帝。

    異類拖着僅剩六條的尾巴,再次奔向了未知的遠方。

    後來有時候異類會想,這或許也不怪那書生。

    或許在書生的眼裏,她這隻異類,並不是他一直堅持不要的那盤“嗟來食”。

    和尚說,她這就是賤,賤骨頭的命,才糟蹋了那具多少年纔會誕生出來的青丘九尾狐身子。

    和尚是異類碰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後一個。

    那時候按照人的歲數來算,異類覺得自己差不多也是一個很老很老的老太婆了,她在人世打滾,精明瞭很多,也只剩下了三條尾巴。

    傳聞說,狐狸的一條尾巴就是她的一世。

    這話也是和尚對她說的。

    如此算算,異類覺得自己怕是死了很多次,也活了很多次。

    人常言否極泰來,異類原不相信這話,直到她遇到了和尚。

    和尚是個漂亮的和尚,高高瘦瘦,總是穿着件異類很喜歡的白色僧衣,站在樹下就像廟裏的菩薩一樣。

    只可惜和尚不是一個好和尚,喜歡騙喫騙喝,還喜歡騙那些無知婦人的身子。

    異類遇到和尚的那天,他正巧和一個長得比異類還像狐狸精的婦人在郊外踏春採花。

    不知道爲什麼,異類很討厭和尚的笑。

    於是她偷偷躲在花叢間,趁他不備,咬了他一口。

    和尚愣住了,臉上的假笑也消失了。

    異類覺得事情有點糟,因爲她不心把狐狸尾巴給露出來了。

    她聽到了那婦人在嬌笑地喚和尚。

    她想要跑了,卻不料,一隻手遮天蔽日地向她伸過來,很白淨,也很好看,佔據了她眼中的全部。

    一陣翻天覆地後,她跌進了一片黑暗裏,一片溫暖的黑暗裏。

    和尚把她揣進了自己的袍袖裏,沒忘了外頭的那三條尾巴。

    異類聽到了和尚和婦人在講話,她想要逃跑,一隻和剛纔一模一樣的手伸進來,輕輕抓住了她的嘴。

    “噓,別出聲。”

    異類一生已經遇到過很多的人,然而這卻是她第一次親耳聽到別人對她說的話。

    第一次,她被人像人一樣對待。

    和尚帶異類回了他落腳的客棧,他找二買了一堆喫食,一一擺到了異類面前。

    一盤素菜被和尚推了過來,異類瞅瞅他,搖搖頭。

    又有一盤葷肉被推過來,異類撲上去猛喫。

    她看出來了,和尚不想殺她。

    飯後,和尚好奇地伸手去摸異類的三條尾巴。

    異類見他手裏沒拿刀,便懶散地不願理他。

    實際上,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任由人去碰她的尾巴。

    和尚成功摸到了尾巴,看起來手感不錯,異類看見他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淺淺的,不再虛假而噁心,像極了窗外陽春三月的那抹陽光,不再刺眼和毒辣,只剩下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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