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着他，這些天。
不去其他地方。
第二天如此。
清晨起牀，熬粥，一起喫飯。
帶着他出去，葉亮喜歡去人多的地方，找個地方坐下。
看人生百態。
每天換一個地方，看不同的人。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星期。
這一天，陳正文照常去找他。
門打開了，出來的不是葉亮，而是另一個陌生人。
“你好，請問”
話沒說完，那個人先開口。
“你是陳正文先生”
“是我，你是”
那人伸手握住陳正文的手，自我介紹：“你好，陳先生，我是葉亮先生請的律師，這裏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簽名。”
文件名字，陳正文看到了，沉默。
“陳先生，這是葉先生再三指定給你。”
“我。”
“葉先生說了，你一定要，這是他給你女兒的禮物，務必收下。”
律師又道：“這是葉先生生前最後的遺願，請陳先生不要讓我難做。”
轟隆
晴天霹靂。
他死了，葉亮死了
“葉亮他”
“葉先生他，請節哀，陳先生。”
陳正文迷迷糊糊簽名，走進去。
沒看到葉亮的屍體，律師說，已經送去焚燒。
問到了地址，陳正文趕過去，沒有看到最後一面。
他不想和自己見最後一面。
這是他最後的自尊。
等候。
陳正文捏着文件，律師給他的，不知道里面有什麼。
等了很久，裏面出來人，拿着一盒骨灰給他。
提着骨灰盒，陳正文迷迷糊糊走到了他的家。
站在家門口。
良久。
嘆息。
進去。
坐在客廳裏面。
他放下葉亮的骨灰，打開文件。
在裏面，他看到了一封書信。
“正文親啓”
打開。
“當你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走了，不用傷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對我的折磨，我早想離開。”
“在找你之前，我想安安靜靜離開，不讓任何人傷心，我沒想到自己忍不住，還是給你打電話，對不起。”
寫這封信的時候，他看透了。
字裏行間，是釋然。
他沒有悲傷。
沒有痛苦。
如平時說話一樣。
“很抱歉讓你傷心，很抱歉沒能讓你見最後一面，這是我安排好的，不想讓你看到我的那副樣子，原諒我的自私，房子，我留給你。”
“不用內疚，不用擔心，房子我留着也沒用，我走了，還能爲你做一點事情，我感到高興。”
本就空無一物。
走也要渺然一人。
“你怎麼能”
最後一面。
陳正文沒見到。
他拿着書信。
內心，充滿了懊悔。
他怎麼沒察覺到呢，昨天晚上我就應該。
昨天晚上，他很早趕自己回來。
以爲是困了，陳正文沒有深思。
要是他堅持一下，說不定。
“葉亮，你你。”
一個人，對着空房間。
陳正文坐了一個早上。
下午，他沒有直接回家。
開着車子，去到了最爲好看的河流。
站在岸上。
清風徐來。
寒冷沒有讓他退步。
抱着葉亮的骨灰，他低頭呢喃：“這裏，是你最想來的地方。”
從這裏，到大海，有一段漫長的路程。
遊蕩，流浪。
“去吧。”
隨風飄散。
落入水中。
他彷彿看到了葉亮對着他揮手。
我走了。
去追尋我心中的世界。
一切，隨風去。
葉亮，走了。
悄無聲息走了。
一個人從到來，到離去，依舊是一個人。
悲劇的人生，到此爲止。
也許，他會開心。
終於可以去找愛他的人。
“願你碰到他們。”
他沒有立刻回家。
在樓下，找到一個奶茶店，坐在裏面。
一個人看着奶茶發呆。
大小姐來了，坐在他對面。
“怎麼了”
他心情不好。
能從臉上看出來，認識他這麼久，很少看到他這幅樣子。
難道是
“他走了”
“嗯。”
“節哀。”
陳正文緩緩說：“他走了，靜悄悄走了，我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很重要。
陳正文陪伴他這麼久，就是不想他孤單離去。
他的身邊，還有他。
他並不是一個人。
“都怪我，要不是我。”
“別想了，你都說了，他不願意，不是你的錯。”
覃瑩瑩只能安慰。
這種事情，碰到誰那裏，都不好受。
“這是他的願望，你應該爲他感到開心。”
“嗯。”
陳正文看着杯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
嘆息。
長長一口氣。
“哎。”
覃瑩瑩安靜坐在對面，不說話，也不問。
就坐着，等着他。
不着急。
願意說，他自然會說。
不願意說，也不逼着他。
兩人，坐了很久，說了不少話。
安慰。
不停安慰。
這種時候，應該喝酒。
陳正文拒絕，不喝酒。
女兒不給，而且，他也不喜歡喝酒。
回到家，陳正文照舊做飯。
沒有表現出很傷心的樣子，努力做到最好。
女兒們開開心心訴說一天的事情，心心安靜看電視。
小小也看出問題，出來，待在大小姐身邊。
“瑩瑩姐姐，爸爸怎麼了”
“沒事，你多慮了。”
小小嘟嘴道：“肯定出事了，爸爸不然不會這麼傷心。”
人小鬼大。
懂得挺多的。
“小小，你看錯了，你爸爸怎麼可能傷心呢”
小小撇嘴：“瑩瑩姐姐，你不要騙我啦，爸爸心裏想什麼，我一看就知道。”
“是不是碰到不開心的事情”
覃瑩瑩沒有說，那種事情，小孩子不適合知道。
“你啊，太精了。”
“嘻嘻，瑩瑩姐姐，你快告訴我啦。”
她要安慰爸爸。
不能讓爸爸太傷心。
“沒事，不用擔心你爸爸。”
“瑩瑩姐姐。”
“好啦，不要問啦。”
“哦。”
女兒不甘心，繼續問。
覃瑩瑩閉口不提這件事情，說喫的，喝的。
飯，吃了兩口，陳正文飽了。
然後，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面。
“瑩瑩姐姐，你還說爸爸沒事，你看，爸爸不出來啦。”
“沒事，你想多啦，你爸爸肯定在工作。”
“我不信。”
女兒不信。
覃瑩瑩帶着她過去，偷偷瞄一眼。
果然在工作。
小小疑惑看着姐姐，真的啊，難道是我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