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卿秀瑩香 >第一章 有奇緣
    大幽朝永和十五年八月,江寧城依然熱風佛面,幾天不曾落雨,連棲在樹上的蟬兒都似無精打采般,隔好半晌才敷衍地鳴叫幾聲。合歡樹掩映下,兩名御醫剛從承恩侯府出來,兩個送客的小廝跟着白管事客氣地將兩位大人送上轎子才轉身回府。

    剛進門房,迎面就碰上了一個身穿石青色素面褙子的婦人,白總管忙道“呂嬤嬤,怎麼勞你親自過來了,可是老夫人有什麼吩咐?”,那婦人面上帶着幾分焦灼道“白總管,老夫人命我來親自跟您說一聲兒,給三姑娘抓藥這事,務必你親自看着纔好。原是使喚個小廝去也可的,只是老夫人說了,您親自看着她才放心呢。”。說罷朝着白總管略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一聽這話白總管立刻應道“二老爺原也吩咐了我的,還請老夫人放心,我一定親自看着抓了藥交給您,您再往下打發了伶俐的丫頭去煎藥。”

    這邊廂月桂院裏的西廂房內,黃花梨填漆架子牀上鵝黃色的帳幔低垂,淡淡的素馨花香縈繞,牀前的小几上掐絲琺琅燭臺中一點瑩瑩燈火給靜謐的臥房灑上一層暖色薄紗一般,穿着蔥綠色比甲的丫頭坐在牀前的黃花梨無束腰小方凳上輕輕地打着扇子。一陣女子的對話聲由遠及近,“瑩瑩可好些了?”,“回夫人的話,三小姐中午用了一小碗菊花百合粥,喝了藥又歇下了,奴婢已經命人撤了屋子裏的冰盆,只留了飲香那丫頭守着給三小姐打扇”。

    聽到這響動,飲香忙忙地放了扇子,起身幾步繞過鏤雕屏風,迎上前,對一位着對襟交領松花綠繡金色百蝶穿花紋褙子的美貌女子行禮道“夫人”。這女子如遠山含黛的眉微微蹙起,擺手壓低了聲音問道“瑩瑩睡的可。。。”,這“安穩”兩字還沒出口,便聽得裏間兒隱隱傳來一聲驚呼“啊!”。

    女子來不及問完含着的“安穩”,便急急地繞過屏風,直奔填漆牀而去,來到牀前,又止了步子,很是怕驚到牀上的人兒。只壓着焦急輕聲道“瑩瑩,你可怎麼了?莫怕莫怕,是娘來看你了”。說罷才輕輕撩起一側的帳幔,旁邊陪着進來的僕婦見了,忙雙手接過帳子,輕輕掛在赤金刻如意紋的帳鉤上。

    牀帳裏大紅色繡年年有魚的錦緞薄被下,現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烏黑的頭髮有幾縷已經汗溼了,貼在臉頰和額頭上。小女娃好似在夢中也受了委屈,秀氣的一對眉毛蹙的緊緊的,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牙齒咬着下脣內側,小臉兒蒼白中透出一抹病態的紅暈。彎腰伏在牀頭的女子,只覺得心好似被人揪了一把般,一邊拿帕子輕輕擦拭着小女娃的額頭,一邊輕聲哄道“瑩瑩,是娘,快別咬,仔細把嘴脣咬破了,我的囡囡”。說罷又輕柔地拍了拍女娃的臉。掛完帳幔一直站在一旁的僕婦哽咽道“夫人,三小姐這是受了驚嚇了,我從小奶她長大。三小姐再不曾這樣的。依奴婢看,這次可不能再依着三小姐了,三小姐還小,不知道輕重。還是稟了老夫人,請了妙華師太來看看吧?”

    正在這當口,牀上的小女娃卻睜開眼,輕輕的喚了一聲“娘”,說罷呼了一口氣道“我,我沒事。就是做惡夢了。就,就別請師太了吧”。女子這才鬆口氣,坐在牀邊,握住了小女娃的手,不接那不請師太的話,只道“怎麼?瑩瑩夢到什麼了?跟娘說一說可好?”,一邊還對着春蘭嬤嬤使了眼色,叫她別再提師太的事。小女娃吞吞吐吐道“我就是夢見又掉水裏去了,這回姐姐沒拉住我。。”,說罷又對春蘭道“蘭嬤嬤,我真的沒事了,就別請師太了吧”,小女娃的娘就又看了那春蘭一眼,春蘭疊聲應了,道“好好,不請,都聽三小姐的。三小姐出了汗,身上可是不好受,奴婢服侍三小姐擦身吧。”

    小女娃點頭應了,由蘭嬤嬤和飲香兩個服侍着擦身更衣,這才又躺下了。又對一直在旁守着的女子道“娘,讓蘭嬤嬤守着我,您去看看棟哥兒吧。”,“棟哥兒那有你姐姐,娘在這裏陪着你,看你睡了娘再回去。等晚上娘叫人給你做雞絲澆面喫,睡吧”。小女娃沒有辦法,便輕輕拉住了自己孃親的手,閉上了眼睛。裏間又恢復了安靜,過了約摸半個時辰,感覺到有人給自己又理了理被子,踟躕片刻,輕輕去外間兒低聲吩咐春蘭和飲香,說的什麼卻是聽不清楚。

    牀上的姜玉瑩睜開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承塵和四面垂下的鎏金雙蜂團花紋鏤孔銀香囊。

    就這麼望了一陣子,又轉過頭透過掀開的半幅帳子,望着牀外,靠東牆有一張俏頭案,當中擺着個金魚缸,裏面幾尾金魚悠閒地嬉戲着,桌上一支珊瑚樹,靠西牆外邊,有一張月牙桌,桌上有鏡子,鏡子還搭着織錦纏枝化的鏡茯。旁邊花几上擺着一盆不知道是什麼的花。內室與外室之間隔了一架鏤雕屏風。

    確認這些都是真實的存在,姜玉瑩又呆呆地轉回頭,再繼續望着承塵發呆。

    她確定眼前這一切跟她之前20幾年的記憶全然不一樣,來到這裏之前,她正在去醫院的路上。直到現在她還能清楚地記得,她接到電話說沈輝出了車禍,在省醫院急救,讓她趕快去醫院的時候,她心裏的震驚和害怕。她慌慌忙忙地穿着拖鞋睡衣就去了車庫。開車去醫院的路上她一路都在後悔,責怪自己不應該明知他已經加了一週的班,還爲了他前一晚沒能早點回來給她過生日而跟他吵架,吵架就吵架吧,幹嘛還非得從頭到尾一件一件例數自從兩人確定關係以後,沈輝種種讓她不滿的地方,什麼記不住答應她的話,什麼過生日沒有送禮物,什麼不夠關心自己。鬧到凌晨,沈輝疲於哄她,只敷衍說是他不對,先睡覺好不好。

    睡覺,睡覺,就知道睡覺,他以爲她想像個怨婦一樣的指責對方嗎?她還不知道早點睡覺對身體好,對皮膚好?是誰明明知道她生日,卻只一味地說不能請假,只會說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可是沈輝他也有不少對她好的地方,再怎麼她也希望沈輝能平平安安,不然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怎麼辦,她不是要愧疚死嗎。

    還沒等她這些豐富的心理活動活動完,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陰影掠過,緊接着前方一陣沉重的衝力,撞的她雙腿一麻,上身控制不住猛地向前彈去,在模糊發紅的視線裏,她看着前面一輛車與自己的車相撞,然後耳朵裏面便是嗡嗡的鳴叫。

    接着才感受到了讓人痙攣的疼痛,還沒等她根據這種疼痛的級別判斷出自己傷勢如何,她便失去了意識,最後她腦子裏面只剩一個想法“臥槽,報應就來的這麼快。。麼。。”

    等她再睜開眼睛,她就成了這承恩侯府的三小姐,閨名姜櫻,乳名瑩瑩。因着她唯一的姑母是這什麼幽國的元皇后,所以這一戶人家成了侯府。大伯承襲了爵位,是現任的承恩侯,父親是鎮國將軍。而她以後會成爲二皇子的側妃,說不定還會成爲個皇貴妃。

    什麼?她一個搞不清自己是誰,自己在哪的人是怎麼知道以後的?不是她在發癔症,實在是這個姜櫻有些古怪,也不知是“瑩瑩”這個名字必定與志怪靈異有牽連還是怎地,有她這一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幽國的姜櫻,還是二十一世紀的姜玉瑩的人還不夠。姜櫻這個妹子居然也是個活過一世的人。

    現在她腦子裏的記憶告訴她,姜櫻身爲元皇后的侄女,嫁給了當今二皇子做側妃,可是最終被二皇子妃害的她家破人亡,香消玉殞。而今她才十歲,姜玉瑩也是搞不清楚這個姜櫻是一夢夢到了自己的一生,還是過完了一生,如今又重新來過呢。這一切是對未來的還未曾發生的事情的預警之意,還是要對曾經遭受的不幸進行報復的開端呢?真是若說有奇緣,爲何叫人看不清;若說沒奇緣,現在偏又成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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