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絕粒昇天衢,不然鳴珂遊帝都。
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氣志是良圖。
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長歌行李泌
……
九月二十九日當日,肅宗接受完百官朝拜,立刻派宦官啖庭瑤前往蜀郡,將收復長安喜訊奏報太上皇李隆基,上表奉迎太上皇迴鑾;又派左僕射裴冕前往長安南北郊祭祀天地及李唐宗廟。
同時,肅宗派人前往長安,把隨軍前進的李泌接回鳳翔郡,商量入主長安之事。
李泌深謀遠慮,智計過人,幾番妙手,將肅宗幾件棘手之事處理的妥妥當當。包括將太上皇接回長安、入主太極宮等涉及禮法道統之事。
處理完畢,肅宗如釋重負,遂到李泌住處暢飲。李泌乘機提出辭呈。肅宗大驚,道:“朕與先生共歷憂患,如今收復長安,正要同享安樂富貴,先生爲何說走就走?”
李泌道:“臣有五條理由,不能在陛下身邊久留。願陛下准許臣離開,讓臣免於一死。”
肅宗不解,問道:“哪五條理由能逼迫先生不得不走?”
李泌緩緩道來:“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陛下不願臣走,是想讓臣享受榮華富貴。可在臣看來,此舉是在殺臣。”
肅宗道:“荒唐。朕又不是姒勾踐,怎會幹出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李泌正色道:“正因陛下不會殺臣,臣才能提出歸隱之請。倘若陛下已動殺機,臣怎麼敢言。
再者,殺臣者並非陛下,而是臣所舉的五條理由。臣輔佐陛下以來,陛下待臣之厚,遠勝羣臣。臣與陛下過從甚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臣尚且不敢勸諫。天下安定之後,朝廷之上更重禮法規矩,臣就更不敢言。”
肅宗沉默良久,道:“朕沒有聽從你的意見,派胡人兵馬繞道塞外進攻范陽。先生可是因此事還在怪朕?”
李泌搖搖頭道:“臣不敢勸諫之事,乃是建寧王!”說罷,李泌逐一分析,建寧王不可能做出行刺廣平王李俶之事。李倓不是那種爲爭奪儲君之位,不擇手段之人。
肅宗聽罷,淚流滿面,這才明白自己被人矇蔽,聽信一面之詞,鑄成大錯。?
建寧王被冤殺一事,一直是李泌的心結,在心中藏了許久,不吐不快。因爲構陷建寧王李倓的不是別人,正是肅宗最寵幸的妃嬪張良娣、最寵信的宦官李輔國。
正所謂,疏不間親。李泌忠言逆耳,一旦證據不足,就會被這兩人倒打一耙,聯手陷害。連肅宗的親生兒子李倓都被這兩人構陷,何況李泌這個外臣。
白復將李豬兒交給李泌後,李泌從李豬兒的供詞中判斷,安祿山潛伏在肅宗身邊的內鬼,不是張良娣就是李輔國。
所以,李泌決定在收復長安後,以退爲進,先歸隱衡山,暫避鋒芒,伺機觀察。自己一走,張良娣和李輔國必然從相互勾結,變成爭權內鬥,屆時誰是內鬼,昭然若揭。
張良娣野心勃勃,不亞於韋后,不但想立自己的兒子爲儲君,更有效仿武曌,成爲九五之尊的慾望。
當張良娣和李輔國聯手鏟除建寧王李倓、逼走李泌之後,接下來的絆腳石就僅剩廣平王李俶一人。
廣平王李俶收復長安,立下蓋世軍功,聲勢正盛,張良娣十分忌恨,不斷暗中散佈謠言,所以李泌必須在臨走之前特別叮囑肅宗。
……
這夜長談之後,李泌去意已決,執意歸山,肅宗苦苦挽留。半個月後,肅宗實在拗不過李泌,不得已讓李泌歸隱衡山。
李泌歸隱,百官驚愕。
此前,李泌不願做官,以白衣宰相的身份輔佐肅宗。百官皆以爲,這是李泌故弄玄虛之舉,從而得到肅宗的倚重、寵信。
但在長安光復,叛亂將平之際歸隱,放棄擁立之功,撥亂之舉,這就不是常人能做到了。
朝廷有人扼腕嘆息,有人興高采烈,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不屑一顧……
只有白復懂得李泌之心。這是典型的道家人物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就這一點而言,李泌比青玄掌門和徐太傅更加超脫,更無牽絆。
白復看完李泌寫給自己的密信後,將書信燒掉。白復走出營帳,撫摸着自己的新坐騎棗紅馬忽雷駁。
香積寺大戰後,白復才知,被自己砍手奪馬的那名燕將正是叛軍主將安守忠。郭子儀感念白復立下大功,便將安守忠的寶馬良駒獎予白復。
棗紅馬思念主人,趴在馬廄裏,三日三夜不喫不喝。還好白復有蟒珠這個寶物,蟒珠通靈,白復藉助蟒珠,終於馴服了這匹神駿。
白復越看此馬,越是喜歡。此馬長一丈,高八尺,頭顱類似虎頭,遍體赤紅,隱現虎斑和豹紋,吼叫起來,如同虎嘯驚雷一般,萬馬皆驚。
軍中巡馬師告訴白復,相馬書上說,此馬來自大宛,乃是汗血馬的一種,叫做“忽雷駁”,又名“虎類豹”。
白復馴養了兩天,發現此馬頗爲奇特,喂草料時尚好,但凡喂黑豆餅,此馬無酒不歡。一旦酒足飯飽,四蹄雄武有力,月夜試練,能奮力跨越三頂黑氈房。
白復大喜,有了疾風和忽雷駁,自己定可縱橫疆場!
除了得到一匹千里神駒,白覆在武學上亦有收穫。
香積寺一戰中,面對數百鐵騎的拼死衝鋒,白復作爲錐尖,遊走崩潰邊緣。真氣耗盡,力竭殆斃時,丹田猶如枯井重生,汩汩泉涌,巽坎真氣井噴而出,新力換舊力,後浪推前浪,遊走周身,輪流供給,交替呼吸。
白復發現,生死一線,儲能耗盡時,丹田存藏的巽坎真氣不但不會枯竭,反而會平添新力。內力增長的速度、厚度、強度和純度數倍於平日苦煉。
“或許,以戰代練是更好的修煉方式。”白復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