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六百零五章 忠嗣門下
    振衣忽歸去,隻影千山裏。

    涪江與中泠,共此一味水。

    ——節選自《送金山鄉僧歸蜀開堂》蘇軾

    ……

    河陽大捷的奏報送到長安,肅宗大喜。

    十一月一日,朝廷的嘉獎終於下來了。

    李光弼升帳,命軍中五品以上軍銜將領進帳接旨。

    傳旨宦官當着三軍衆將的面,宣讀朝廷的聖旨。

    河陽之戰中,白復勇冠三軍,戰績有目共睹,不愧爲大唐第一先鋒。

    白覆被朝廷封爲右驍衛中郎將,官秩是正四品下。

    爲防止叛軍西進,朝廷調動駐防在絳州的安西及北庭行營,命其駐防陝州。朝廷任命白復爲安西北庭行營兵馬使,執掌這支軍隊。

    與右驍衛中郎將這類虛銜不同,安西北庭行營兵馬使乃是實實在在的兵權。

    白復小小年紀就成爲執掌邊軍的一方大將,令朔方衆將羨慕不已。

    不過,羨慕歸羨慕,這是白復拿命拼出來的軍權,衆將也心服口服。

    其餘諸將如李抱玉、白孝德、荔非元禮等將領各有封賞,厚賞之重,令其他各道唐軍羨慕不已。

    此次封賞中的一人,看似功名不顯,實則在河陽之戰中起到了關鍵作用。此人正是原濮州太守董秦。

    史思明南征之初,李光弼巡防汴州,對汴滑戰區節度使許叔冀的人品極不放心。臨走之前,李光弼手書兩封密信交給了濮州太守董秦以及部將田神功。

    史思明剛一抵達汴州,許叔冀就帶着跟濮州太守董秦以及部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向史思明投降。

    史思明任命田神功爲僞燕平盧兵馬使。並派親信部將南德信會同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人,前往江淮奪取土地。

    不久,田神功襲擊南德信,將其斬首。劉從諫趁亂脫身逃走。田神功遂率領其部向唐軍投降。

    史思明對濮州太守董秦十分優待,但仍把董秦的妻子兒女軟禁長蘆(今河北CZ市)當人質。

    但董秦身在曹營心在漢,他不動聲色,按照李光弼的旨意潛伏在燕軍營中,將重要情報祕密送給李光弼。

    同時,董秦還不失時機地策反燕軍中親唐的將領。燕將李日越和高庭暉降唐,都跟他有間接關係。

    每當唐軍從城內殺出,發起衝鋒時,董秦便作爲內應,趁機攪亂燕軍陣地,爲唐軍衝陣提供便利。

    北城大捷後,史思明率領大軍撤離河陽,董秦率領親信部衆五百人,砍開營寨木柵,突出重圍,投奔李光弼。

    由於李光弼的保薦,朝廷任命董秦爲殿中監、陝西軍、神策軍兩軍兵馬使(這兩支軍隊同時駐紮在陝州),賜姓名李忠臣。

    ……

    慶功宴結束後,李光弼單獨將白復喚入大帳。

    李光弼走到帥案旁,帥案的左側是一副一丈多寬的河北道地圖,右側的牆壁上懸掛着一個精美的虎皮袋。

    李光弼望着虎皮袋,肅然篤靜。他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然後畢恭畢敬從袋子裏取出一把漆弓。

    李光弼感慨萬千,道:“這把漆弓名叫‘射天狼’,重一百五十斤,是忠嗣師父的佩弓。”

    “忠嗣師父?!”

    白復錯愕道。

    李光弼淡淡一笑,道:“忠嗣將軍也是我的師父,他沒給你說過嗎?”

    白復不可置信,不知如何作答。

    李光弼笑道:“在你之前,忠嗣將軍收過一個半徒弟。一個是我,半個是哥舒翰。

    若我所料無誤,你應該是師父收的關門弟子。”

    白復奇道:“我一直很好奇,大帥怎知我是忠嗣師父的徒弟?師父從不讓我將此事告知別人。”

    李光弼嘆了口氣,道:“兵家弟子,自古命運多舛。

    ‘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說的就是兵家弟子。

    兵法是屠龍之術,一旦聲名鵲起,生殺大權操於一手,就會功高蓋主,遭奸佞嫉恨,令君王猜忌,厄運隨之而來。

    吳起、白起、韓信、周亞夫等兵家弟子幾乎都未能善終。

    師父之父左金吾王大將軍早年爲國捐軀,師父九歲就被當時的天子——也就是今天的太上皇收爲假子,接到宮中撫養,連名字都是太上皇親自取的。

    到頭來,也沒避開此劫。

    所以師父纔不讓我們告訴旁人,避免給人以口實,被口蜜腹劍之人暗算。

    香積寺一戰,從你對安西軍陌刀手體能、戰法和甲冑的改造,我就懷疑你是師父的關門弟子。

    從此,我就一直留意你的一舉一動。

    清河北庫圍點打援等一系列戰役,你對兵法的領悟,隱有師父用兵的影子,更讓我堅信這一點。”

    白復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先將我拒之門外,後將我降爲普通一卒,都是大帥的刻意安排?”

    李光弼一捋虎鬚,點點頭,道:“不錯,真金不怕火煉。

    一方面通過此事驗證我的判斷。若你是師父的嫡傳弟子,定會如此選擇。

    另一方面,我早就有言在先,我李光弼只會提拔從死人堆裏走出來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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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一點而言,即便你是我的師弟,我也不會徇私情!”說到這裏,李光弼瞳孔散發鋒利的光芒。

    白複眼前浮現出忠嗣師父的音容笑貌:

    “復兒,倘若你貽誤戰機,違抗軍令,即便你是我的親傳弟子,我也會將你軍法從事,定斬不饒!”

    白復壓住翻滾的情緒,默然點頭,眼底的悲涼慢慢浮漫出來。

    李光弼微微一笑,道:“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師父他老人家現在何處?身體康健否?

    李林甫昭告天下,師父在漢陽太守任上暴卒,我根本不信。

    除了老天爺,這天下沒人能取師父性命。

    此間必有隱情。”

    白復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將與忠嗣師父相遇的往事一一告知。

    數年過去,離恨天的點點滴滴彷彿就在眼前。

    聽到忠嗣師父的噩耗,李光弼彷彿一座石雕,一動不動,愴然淚下。

    過了許久,李光弼終於有了動靜。

    “師父!”

    他號啕一聲,背過氣去。

    白復趕忙上前,按壓穴位,李光弼這才緩緩轉醒。

    過了半晌,李光弼才緩過勁來。噙着淚水,他慢慢回憶起塵封多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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