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六百四十八章 雁門血戰
    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壺百甕花門口。

    道傍榆莢巧似錢,摘來沽酒君肯否。

    ——《戲問花門酒家翁》岑參〔唐代〕

    ……

    大戰將即,各方勢力都在調動人馬。

    雲州叛軍三萬前鋒鐵騎,利用昏晦之夜,銜枚疾進,突然插進雁門關以北的谷地,奇襲猛攻,一夜之間連拔三處要塞,將雁門關以北駐防的一萬守軍一舉擊潰。

    叛軍聯合奚、契丹殘部五萬餘人扼守塞北通往雁門關的三條要道,狙擊有可能從周邊要塞趕來增援的唐軍。特別是防範消失在塞外的安西北庭五千鐵騎。

    與此同時,渤海郡國王子大宏臨親自統率十萬大軍從東北南下。

    本次會戰,爲儘快攻陷雁門關,一舉拿下河東道,渤海郡國主力部隊傾巢而出。

    雁門關上,河東節度使王思禮頂盔貫甲,站在城樓上,手搭涼棚,瞭望敵情。

    只見雁門關以北的草原上,叛軍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人馬竟有十數萬之多。

    衆將大駭,心生懼意。

    王思禮頗爲納悶:安祿山起兵造反,憑藉的是他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的家底。

    安史叛亂持續數年,這些人馬如今也沒剩多少,應該都在史思明的麾下,跟李光弼在河陽、洛陽一帶對峙。

    駐紮在雲州的叛軍最多二三萬人,如今出現在雁門關外的這十數萬人馬又是從何而來?

    就在王思禮困惑之時,斥候來報:經過反覆偵查確認,這十數萬人馬,除了雲州叛軍、奚族和契丹餘部,主力部隊乃是渤海郡國的十萬靺鞨鐵騎。

    “靺鞨鐵騎?”

    王思禮聞言大驚。

    這渤海郡國自從靺鞨人大祚榮立國以來,素與大唐不睦,不斷蠶食大唐白山黑水的領土:

    玄宗朝開元二十一年(733年),渤海郡國派出水師進犯登州(今山東北部沿岸),殺死登州刺史。

    當年閏三月,渤海郡國的另一支水師在遼東半島南部登陸,攻陷馬都山(今山海關西北),殺戮萬餘名唐兵。

    但調動大軍直接入侵中原,這還是第一次。

    爲今之計,只有依賴雁門關的天險,拼死一戰了。

    “嗚……”牛角號大作,叛軍集結完畢,發動第一波攻勢。

    戰鼓轟鳴、號角嘹亮,叛軍的強弓硬弩發揮出強大威力,暴風驟雨般的箭矢封鎖了齒狀雉堞,壓得唐軍士兵無法探頭還擊。

    在強弓硬弩的掩護下,三萬叛軍士卒手持盾牌、攻城梯衝至城牆下。

    由於雁門關地勢險要,大型雲梯無法推進,只能依靠簡單攻城梯依靠在牆壁上,進行攀援。

    危急時刻,唐軍士兵只能以命換命、探出身子,冒着槍林箭雨的風險,將滾木礌石砸向叛軍士卒。

    密集的滾木礌石從城頭翻滾砸下,被砸中的叛軍士卒倒翻落下,輕則骨斷筋折,重則一命嗚呼。

    唐軍士兵趁機用滾木礌石將攻城梯攔腰砸斷,或用鋼叉將攻城梯推離城牆,阻止其靠近。

    幾個時辰過去了,長城城牆下留下了數千叛軍士卒的屍體。雁門關依然巋然不動。

    叛軍見勢不妙,鳴金收兵,數萬人馬如潮水般退去。

    休息一個時辰後,叛軍發動第二波攻勢。

    爲節約滾木礌石,王思禮命令將人畜糞尿用大鍋燒開,分裝於陶罐,齊齊地擺在女牆之下。城池上空,頓時奇臭無比,令人作嘔。

    這種守城利器名爲“金汁”,最是兇險,一旦澆在裸露的皮膚上,不僅導致嚴重的燙傷,傷口更是立刻潰爛,疼痛難忍。三日之後,火毒攻心,一命嗚呼。

    叛軍攻到城下,攀援攻城梯時,唐軍士兵立即將陶罐狠狠砸向攻城梯。

    陶罐炸開,滾燙的“金汁”濺滿叛軍士卒一身。剎那之間,濃煙飛騰,慘叫連連。叛軍士卒鬼哭狼嚎,從攻城梯上摔落在地上,疼痛難忍,不停地在地面翻滾抽搐。

    如此慘狀,令叛軍士卒不寒而慄。

    兩個時辰後,叛軍再次留下一地屍體,無功而返。

    接下來兩日,叛軍大營毫無動靜。這種寂靜無聲,令王思禮心底發毛。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統帥,他知道如此異樣的靜默,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當日夜裏,遠處綿延的烽燧如同接力,陸續點燃三炷烽火,預示着大敵來襲。

    王思禮心臟砰砰地跳,他知道有大事發生。

    數名斥候,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前來稟報。

    “將軍,大事不妙,叛軍攻陷了雁門關東西兩側數座關隘,距此地不到十里。如今,叛軍沿着長城甬道,左右夾擊、合圍而來!”

    衆將眺望綿延起伏的山頭,隱約可見叛軍如蟻羣,密密麻麻地沿着長城上的甬道向雁門關涌來。

    沒有長城天險依仗,叛軍的人數優勢立刻顯現出來。

    雁門關東西兩側的關隘陸續被攻破。黑夜中,蜿蜒盤旋長城上的關隘、碉樓火光沖天,喊殺聲此起彼伏。

    衆將面面相覷,心驚膽寒。

    王思禮翻身上馬,掏出佩劍,直指長空,大聲喝道:“大唐將士,理應馬革裹屍、血染沙場!

    爲國捐軀,榮耀大唐的時刻到了!兒郎們,隨我殺出去!”

    說罷,一抖馬繮,策馬揚鞭,向叛軍進攻的方向疾馳衝鋒。

    主將身先士卒,王思禮麾下將士熱血沸騰,呼嘯一聲,率部衝殺而去。

    ……

    經過一夜廝殺,唐軍終於奪回了數座關隘,將叛軍士卒驅趕下了長城,換得暫時的勝利。

    但此戰唐軍傷亡慘重,數萬守軍折損大半。

    王思禮血染徵袍,依靠在馬鞍上,奄奄一息。此戰他身負十多處刀箭傷,胯下駿馬戰死兩匹,可見戰事之慘烈。

    望着漫山遍野的叛軍營帳,王思禮知道,同樣的傷亡人數,對於叛軍而言,損耗僅佔總兵力的十之一二。

    只要叛軍再發起兩輪猛攻,雁門關的守軍必然全軍覆沒。

    更可怕的是,十萬靺鞨鐵騎還沒有出手,虎視眈眈地列陣草原,等待着攻破雁門關後,如狼羣蝗災,呼嘯南下!

    在親兵的攙扶下,王思禮掙扎着起身,望着長安的方向顫顫巍巍跪下!

    “老臣無能,願爲大唐效死!頭斷身亡,不讓一寸唐土!”

    就在王思禮發誓以死殉國之際,只聽身後一聲歡呼,親兵大聲嚷道:“將軍快看,叛軍撤兵啦!”

    只聽牛角號遠遠傳來,靺鞨鐵騎拔營而起,千人鐵騎爲一隊,迅速撤離。如海面上揚帆起航的船隊。

    雁門關上,唐軍將士揮動着兵刃,歡欣雀躍,自發慶祝着這場大勝。

    “唾手可得,卻輕易放棄。此時撤軍,這是何意?

    來啊,挑選精銳斥候,速去打探明白!”王思禮面色凝重,急忙下令。

    過了一個時辰,探馬來報:“回稟大帥,不知爲何,渤海郡國的十萬大軍全部撤離。

    靺鞨鐵騎走得匆忙,營地內留下大量金鼓、帳篷等輜重……”

    “將軍,追不追?”身旁幾名大將立功心切,急忙問道。

    如此詭異的撤離,讓身經百戰的王思禮,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沉吟片刻,皺着眉頭,擺擺手道:“本帥也看不透靺鞨人撤兵的意圖。爲避免中了叛軍誘敵深入之計,咱們還是小心謹慎,嚴陣以待爲妙。

    來呀,傳令全軍,膽敢出城追擊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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