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六百七十八章 江湖異人
    ……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

    夜靜海濤三萬裏,月明飛錫下天風。

    ——《泛海》王陽明(明)

    ……

    左羽林大將軍郭英乂應邀,登上長慶樓赴宴。長慶樓對面,一間臨街酒肆靠窗的座上,一人透過窗櫺將這一幕看在眼中。

    此人頭戴斗笠,一身粗布短打,一柄長刀連刀帶鞘大喇喇擱在酒桌上,一副行走江湖的刀客模樣。

    他端着酒碗,大馬金刀地倚靠在胡凳上,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喝着燒酒,時不時逮住送菜的店小二爆兩句粗口,咒罵店中菜餚鹹淡不分,該鹹的太鹹,該淡的不淡。

    一位讀書人看不慣此人的囂張霸道,正想譏諷兩句。路過身旁的酒肆掌櫃哈哈一笑,道:“柳公子,你這就不懂了。這纔是行走江湖的做派。”

    讀書人一臉懵懂,拱手問道:“胡掌櫃,此話怎講?他這般謾罵,不是來攪場子的嗎?”

    胡掌櫃笑道:“他要是真砸場子,就該罵本店酒中兌水,以次充好!這類話就惡毒啦!

    倘若我不親自出面化解,這家酒肆童叟無欺的招牌就砸在我手裏,可就無法向東家交待了。”

    柳公子頗爲困惑,問道:“那現在的咒罵難道還得體不成?”

    胡掌櫃點點頭,道:“菜的鹹淡,因人而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齊魯好鹹、吳越偏甜,秦楚無辣不歡。南來北往的客商,口味偏好不同,感受也不同,嘟噥兩句,無傷大雅。”

    柳公子道:“話雖如此,那也不能由着他叫罵啊?”

    胡掌櫃笑道:“罵就是個由頭,暗示他是個有來頭的爺兒,店裏當家的掌櫃該出來陪杯酒,跟他招呼一聲了。他有事要打聽打聽。”

    “原來如此!聖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受教受教!”柳公子恍然大悟,躬身一禮。

    “哪裏哪裏,這都是我們這些下九流的人行走江湖的小把戲,可莫污了公子的耳。”胡掌櫃趕忙回禮,一臉賠笑。

    胡掌櫃來到刀客面前,近前一看,此人滿臉絡腮鬍子,臉上有道刀疤,看起來剽悍磊落。

    胡掌櫃抱拳施禮,笑道:“這位爺,今日掌勺大師傅抱恙,接手的弟子火候不到,還請見諒。今日這桌算我的,還請這位爺體諒。”

    刀客狡黠一笑,道:“都說胡掌櫃八面玲瓏,頗有俠義之風,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明人不說暗話,今日來,特有一事相求。你且附耳過來。”

    胡掌櫃哈哈一笑,伏下胖墩墩、微顫顫的身子,聽刀客有何話講。

    刀客的話不多,但每一句都讓胡掌櫃心驚膽顫,眼神遊離不定。

    刀客把要講的話說完,將幾吊大錢拍在酒桌上,將長刀扛在肩頭,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胡掌櫃望着刀客高大魁梧的身影,目瞪口呆,不知是喜是悲。

    ……

    刀客來到街頭的十字路口,這裏地勢開闊,有不少雜耍藝人在此擺攤賣藝。

    圍觀人數最多的是一個來自波斯的幻術師,他的身旁放着一個碩大的背囊,不時從中取出各種表演道具。

    跟他一起表演的還有一位金髮碧眼的胡姬,衣着暴露、身材豐滿,豔光四射。

    幻術師一會兒從袖袍中變出一隻鴿子,一會兒將絹帕變成鮮花,手法之巧妙,完全看不出破綻,引來過路百姓一陣陣叫好。

    刀客在圍觀人羣中不經意咳嗽了兩聲,幻術師擡頭撇了一眼,操着不太熟的長安官話,對衆人道:“各位看官,接下來的把戲血腥殘忍,建議帶娃的大人把孩子的眼睛蒙上,嚇着孩子就不好了。

    如果把戲耍完,各位看官覺得刺激過癮,還請大家熱烈捧場。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衆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幻術師要耍絕活了,幡然叫好,場地圍得更緊湊了。

    幻術師先取來一具鋒利的鐵鍘刀,讓圍觀的百姓拿出物件來試試刀的真假。

    衆人很喜歡這種互動的把戲,紛紛掏出各自手邊的物品,有拿出甜瓜的,有拿出木棍的,還有拿出絹布的。

    不管哪樣東西,鍘刀都能將其一刀斬爲兩半,可見刀頭之鋒利。

    驗過刀後,幻術師取過一個酒囊,含了一口酒,大力噴在刀頭上。

    幻術師把美豔胡姬叫到身前,讓她躺在這具鍘刀下。美豔胡姬搔首弄姿幾下,平躺在地上,把頭伸進鍘刀下方。

    衆人一陣驚呼。

    “難不成真將胡姬腦袋斬下?!”

    衆人趕忙把四處亂跑的孩子喚到身邊,把孩子的腦袋摟在懷中,不敢讓孩子見到這血腥驚悚的一幕。

    幻術師往雙手吐了一口吐沫,一搓手,攥住鍘刀刀柄,使勁往下一壓。

    手起刀落!

    一顆美豔的人頭從鍘刀口滾落下來,頭頸裏噴濺出一腔熱血。

    “哎呀!死人啦!”

    莫說孩子,連大人都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簾。

    幻術師不慌不忙,離開鍘刀,對圍觀百姓一拱手,朗聲道:“諸位,只要大家錢砸的夠,我隨時可讓胡姬復活!”

    衆人一聽,才猛然驚醒。

    “對啊,這不過是個戲法,又不是真的鍘人!”

    衆人哈哈大笑、甚覺過癮,紛紛解囊,將一把把銅錢丟入場地中。

    幻術師見收入頗豐,臉露喜色。

    他先了唸了一段咒語,然後將斬下的頭顱放到斷頭胡姬屍體旁,含了一口酒,大力噴在胡姬脖頸上,大喝一聲:“起!”

    要擱往日,只要他一聲大喊,胡姬頭顱就會自動長好,胡姬會慢慢站起,脖子傷口癒合,毫無傷痕。

    但這次頗爲蹊蹺,幻術師施法完畢後,胡姬毫無反應,直挺挺地躺在鍘刀下。

    幻術師最開始懷疑自己哪裏出了錯,又按程序重新操作了一遍。但胡姬依然沒有反應。

    只見幻術師眉頭一挑,似乎想起什麼。他走到場地中央,對圍觀百姓深鞠一躬,道:“小人乍到長安,未來得及拜遏京師高人。

    如今高人就在人羣之中,催動法力使我之小術不得成功,還望大人高擡貴手。若肯放過我一馬,我願拜君爲師,受君驅使。”

    說罷,幻術師再次向圍觀百姓深施一禮,然後口唸咒語,大喝一聲。然而,胡姬仍然沒有復活,未能站起來。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開始呱噪起來。

    正在此時,巡邏京師的金吾衛馬隊駛過,見胡姬身首異處,血流一地,認定幻術師當街殺人,要將其緝拿捕獲,送到府衙審理。

    幻術師也不過多解釋,對金吾衛將領道:“大夥圍在此處,我想逃也逃不掉。我還有一法,可將胡姬救活。

    如果這次仍不成功,你們再抓我不遲。”

    說罷,幻術師從行囊中掏出一個精美的木盒子,又從盒中取出一顆甜瓜瓜子。

    幻術師掏出一柄牛角小刀,用刀尖劃開自己的臂膀,將瓜子埋進肉裏。瓜子遇血,彷彿受到異常的滋養,快速長大。

    很快,在幻術師臂膀的血肉模糊處結出一隻人頭大小的甜瓜。

    此時,幻術師再次深鞠一躬,對圍觀人羣道:“在下雜耍把戲僅是爲了養家餬口,混口飯喫,實無異得罪任何長安父老。更不想殺人!

    我再次拜求,望人羣中的那位高手放我一馬,叫我的妻子復活,實爲大幸!”

    說完,幻術師第四次口唸咒語,大喝一聲之後,美豔胡姬還是未能復活。

    幻術師見對手仍不肯放過自己,勃然大怒,臉色一沉,冷笑道:“你以爲雜家怕了你不成?你步步緊逼,逼我殺人,就休怪我辣手無情了!”

    說罷,幻術師抽刀,手起刀落,將自己臂膀上結出的甜瓜砍落。

    只見圍觀人羣中有一個行腳僧人,痛苦地嘶吼一聲,他的腦袋如被砍落的甜瓜一般,掉在地上,滾落在泥濘之中!他脖頸噴濺出的血水,射在一丈遠的土地上。

    圍觀百姓驚呼不已,趕忙從行腳僧人的身旁閃開。

    幻術師隨即口唸咒語,又大喝一聲,胡姬頭顱快速長好,脖子毫無傷痕,立地而起,死而復生。

    幻術師再也不看衆人,不慌不忙,將進行幻術表演用的器具裝進行囊,背在後背,仰天長吁,吹了一口氣。

    這口氣瞬間幻化成一道如彩練般的通天光柱、霓虹斑斕。

    這光柱有如實質,幻術師和美豔胡姬如攀爬椰子樹般,順着那光柱往空中爬去。

    金吾衛將士和圍觀百姓見此神技,目瞪口呆,竟忘了抓捕。

    幻術師和美豔胡姬爬了一丈多高,光柱突然如煙花綻放,絢爛無比,兩人身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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