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七百一十六章 迷霧重重
    望長安,前程渺渺鬢斑斑。南來北往隨徵雁,行路艱難。青泥小劍關,紅葉湓江岸,白草連雲棧。功名半紙,風雪千山。

    ——《殿前歡·客中》張可久〔元代〕

    ……

    聽完“弱雞”的故事,白復唏噓不已,憤懣之情長久不能平復。

    白復似乎想起什麼,扭頭望向少女幫主,突然問道:“‘弱雞’的事,你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

    少女幫主沉默無言,緩緩背過身去,一滴眼淚晶瑩剔透,從臉頰上落下,跌入地面,摔得粉碎。

    再轉過頭,少女幫主已無淚痕,神情恢復如常。

    少女幫主道:“‘弱雞’是從上千名孩子中,優勝劣汰選拔出來的。

    成爲角鬥士還僅是第一步,只有百戰不殆的佼佼者,纔會被達官貴人看中,重金買走。這才能遠離刀頭舔血的日子。”

    白複道:“角鬥士的買賣都是很隱祕的事吧,你怎麼知道他們被誰買走?”

    少女幫主冷笑一聲,道:“買家是誰,我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嗎?”

    白復錯愕,不明就裏。

    少女幫主道:“王公貴族,誰家購買了角鬥士,誰家就會丟寶物。這就是我們的標記。”

    白復恍然大悟,不由心中一凜。

    失主名單,金吾衛就有一份,不是皇親國戚,就是豪門世家。跟自己相熟的人中,李若幽、衛伯玉都在名單之上。

    角鬥士雖然武功高強,但習練的都是殺人之術,不適宜作爲隨扈,看家護院、貼身保鏢。

    更可怕的是,大多數角鬥士都泯滅人性,已無善惡之分,除了充當刺客、死士,別無他用。

    這些人買角鬥士意欲何爲?

    白復眉頭緊鎖,揣測着名單上每一人的意圖。

    白復想到一事,突然問道:“你剛纔說,‘弱雞’是從上千名孩子中選拔出來的。若此,豈不是有數萬孩童被販賣?是誰在操縱這一切?”

    少女幫主道:“人販子來自於地下黑幫,名叫綵衣社。

    如今戰火連天,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窮苦人家只能靠賣兒賣女度日。

    百姓老實巴交,以爲賣兒女,孩子還能有口飯喫,孰不知被販孩童所遭受的苦難。

    骨骼清奇,健碩結實的男孩賣給殺手組織,訓練成角鬥士;清秀的男孩賣入宮中,閹割爲奴或賣給達官貴人,充當孌童;什麼特點都沒有的男童,則賣給丐幫中的敗類,挖掉雙目、砍斷雙腿,沿街乞討。

    男孩尚且如此,女孩的悲慘命運更不必說了。

    綵衣社販賣人口,最開始還給窮苦人家一些銀錢。到後來,前腳給錢,後腳在無人處,直接將孩子父母殺掉,把銀錢奪回。”

    ……

    煌煌盛世,竟有如此慘劇!

    白複目眥盡裂,差點把銀牙咬碎。

    綵衣社他太熟悉不過了,大東主正是楊國忠的三姨太、楊亦蟬的生母——“銀劍三娘”尹鳳藍。

    馬嵬坡楊氏一門悉數伏誅,沒想到此人竟然沒死,暗地裏從事如此喪盡天良的勾當。

    少女幫主說完,一改無動於衷的表情,望着白復,滿懷期盼道:“白將軍,若你肯剷除綵衣社,吾幫願受將軍驅使,赴湯蹈火!”

    白復壓住自己的怒火,道:“他們的總壇在何處,如何能將其一網打盡?”

    ……

    少女幫主帶着白覆在迷宮般的棚戶裏穿行。陽光透過茅草棚的屋頂射下來,光影斑斕。

    棚戶狹窄的通道兩側,是一個個如蜂巢般的小茅屋,散發着茅草的腐臭味。茅屋裏鬼影綽綽,悄無聲息。

    白復走着走着,忽然一個形如骷髏骨架的枯手從黑暗中伸過來,嚇了白復一跳。定睛看過去,一個骨瘦如柴、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趴在門前,散發凌亂。

    少女幫主低叱一聲,那女子趕緊縮回手去。

    少女幫主腳步不停,嘆道:“外人都道平康坊是銷金窟、銷魂宮,坊內小娘個個都是紅粉嬌娃,卻不知這裏弄背後多少污穢。

    得了淋瘡的花魁、老邁腐朽的名伶、耳聾眼瞎的琴娘……無處可去,無人收容,全都如污水一樣匯聚到了此處,坐等歸天。”

    白復聽得觸目驚心,沒料到平康坊的幽深里弄,居然如此骯髒齷齪。

    里弄的最深處,別有洞天,是一處兩進的青磚小院。

    進入廳堂,是一間茶室,一人身形如熊,樣貌猙獰,圍爐而坐,用蒲扇輕扇紅泥爐下的炭火,煮水烹茶。

    此人正是萬年縣的不良帥“熊霸”熊八斗。

    見到白復,熊八斗起身施禮,不卑不亢道:“白將軍,今日選擇在此見面,就是想拋去官身,平等對話。若您覺得冒犯,我們就此別過,權當沒有見過。”

    白複目光如炬,望向熊八斗。熊八斗毫無侷促緊張之感,坦坦蕩蕩。

    白復擺擺手,道:“熊八,你既然這麼說,定有你的深意。但說無妨。”

    熊八斗點點頭,給白復斟茶,道:“我們在擔任偵緝逮捕的不良人之前,都是在長安有惡跡之人。

    在下曾是平康坊一霸,這片棚戶區就是在下的天下。茶樓、酒肆、賭場、妓院、鞠球場等處都歸我們管。

    倘若有賭徒賴賬逃逸,綵樓姑娘被人拐跑,我們都負責抓捕。

    一年下來,能收不少保護費,快意恩仇,不啻王侯。”

    白復神色如常,示意熊八斗說下去。

    熊八斗道:“盜亦有道,我們地下幫派也有自己的規矩,比如說,絕不逼良爲娼;追討賭債,絕不傷及家人……

    綵衣社無惡不作,壞了道上的規矩。手段卑劣,連我們長安黑幫也看不下去。黑幫幾大家族不得已,這才委託我與將軍接觸,希望能促成此事。”

    白復奇道:“地下勢力的事,爲何要找官府出面?”

    熊八斗道:“按理說,這是他們的家事,不應跟官面上的人聯手。

    但綵衣社的大東主尹鳳藍,不知通過何種手段,竟然找到宮裏那位做靠山。

    幾大家族聯手,試圖剷除綵衣社。然而,數次行動,不但以失敗而告終,還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哦?”白復眉頭一挑,這種喪盡天良的組織,宮中竟然也有人爲其撐腰。

    白復問道:“保護傘是誰?”

    熊八斗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牌,遞給白複道:“皇后娘娘。”

    這玉牌有巴掌大小,晶瑩剔透。正面雕有一對兒玉鳳,鳳舞九天之相,背後是竇氏族徽。正是皇后御用之物。

    “張皇后?”白復喫驚不小。

    要知這張皇后的祖母竇氏,爲玄宗母親昭成皇后的姐姐,也是望族竇氏之後,怎會與綵衣社的尹鳳藍勾結在一起?

    楊國忠當年權傾一時,但與太子李亨素來水火不容。就算尹鳳藍有楊國忠三姨太這層身份,也不可能與當年的太子妃、今日的張皇后交好。

    白復眉頭緊鎖,眼前的長安城似乎迷霧重重,各路關係盤根錯節,令人眼花繚亂。

    就在白復沉思之時,一位少年走入院中,將一個小竹筒遞給少女幫主。

    少女打開竹筒,取出一個紙條,面無表情地看完。

    少女道:“我剛剛收到消息,‘弱雞’已被人重金買走,開出了一個讓‘夜叉’無法拒絕的條件。”

    “是誰?”白復沉聲問道。

    ‘弱雞’第一次出場,就被人買走。買家不僅僅是看中‘弱雞’逆天的殺人技,更是不想讓過多的人注意到‘弱雞’的存在。

    少女幫主饒有興趣地看着白復臉上的變化,也不多說,將手中紙條遞給白復。

    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這個地址白復再熟悉不過。

    “東宮?”

    白復瞳孔猛然收縮,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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