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七百三十七章 帝國財政
    遑遑三十載,書劍兩無成。

    山水尋吳越,風塵厭洛京。

    扁舟泛湖海,長揖謝公卿。

    且樂杯中物,誰論世上名。

    ——《自洛之越》孟浩然〔唐代〕

    ……

    保障軍需之事告一段落後,肅宗又給白復安排了新的任務。白復將修建府邸的事情交給青鸞公主,全身心地投入到朝政之中。

    白復身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相當於內閣宰相,能夠參與大唐的最高決策。白復這才知道,大唐帝國真實的家底。安祿山之叛後的大唐帝國,已是千瘡百孔。

    ……

    在安祿山造反之前,大唐的財政已經嚴重失衡,只是掩蓋在“開元盛世”的表面繁榮之下。而叛亂爆發之後,大唐的財政問題迅速惡化,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在安祿山叛亂之前的天寶十三年(公元754年),大唐總人口一共有八百九十萬戶,近五千三百萬人。但是叛亂之後,朝廷能控制的人口數迅速下滑,到上元元年(760年),大唐只剩下一百九十三萬戶、一千三百萬人。戶數不到幾年前的四分之一,人口不到三分之一。

    叛亂前後人口差別那麼大,並不是戰亂中戰死或餓死了這麼多人,而是因爲朝廷對疆域失去了控制,許多人遊離於朝廷的戶籍統計之外。

    更麻煩的是,在這一百九十三萬戶、一千七百萬人中,有一百一十七萬戶、一千四百六十二萬人(老弱病殘、皇親國戚、世家望族、僧侶等特權階層)是不需要繳納租庸調稅的。

    也就是說,只有七十六萬戶、二百三十七萬人來承擔整個唐帝國龐大的租庸調稅。

    由於每個人承擔的稅賦不可能大幅度增加,朝廷的財稅收入銳減爲玄宗朝的三分之一左右。

    朝廷的財稅收入減少爲原來的三分之一,而軍費開支卻比之前還要龐大,朝廷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從能夠控制的區域內搜刮財稅。

    更糟糕的是,叛軍切斷了京師長安和最富庶的江南之間的經濟往來。

    以揚州爲中心的江淮地區,是大唐財稅的中心。

    揚州是運河的南方起點,南方的糧食都彙集到這裏,再通過運河轉運到汴州(今開封)。從汴州沿黃河、渭河到達長安,或者走黃河、洛河到達洛陽。

    安祿山從范陽起兵南下,佔據中原,逐漸切斷了長安與江南的聯繫,江南的糧食、稅賦無法運抵長安。

    戰爭爆發後,叛軍首先破壞的是朝廷的財政調撥能力,讓朝廷無法利用帝國的物資來供養軍隊,對抗叛軍。

    這是一場帝國財政上的生死時速,兇險程度不亞於決戰沙場。

    肅宗即位後(756年),首先是從商貿上尋找補貼。

    安史叛亂前,大唐的稅收主要針對農業,叫租庸調製,也就是對土地收取一定的租稅,再對農戶收取“調”(農產品稅,以麻布和絲綢爲主),並徵發每年二十天的“庸”(勞役)。

    對商貿業,大唐朝廷一直採取開放的態度,商貿稅的稅率很低,且不是主要稅種。也正因如此,大唐的商貿非常發達,萬邦來朝,天下商賈八方雲集,四海貨物琳琅滿目。

    在租庸調製的稅賦入不敷出之際,爲了支付軍費,肅宗開始向商人徵收重稅。

    肅宗派遣御使鄭叔清前往未遭戰火的江淮、巴蜀地區,一次性向富商徵收百分之二十的財富稅,即率貸。

    除了江淮、巴蜀,朝廷也在天下諸道的集市和道路關卡向商賈徵收貿易稅,凡是一千錢以上的貨物都必須繳納。

    然而,隨着戰事膠着,但對商賈的臨時性徵稅仍然無法滿足龐大的軍費開支,朝廷必須另想辦法。

    此時,第五琦(姓‘第五’,名琦)出現在肅宗的視野裏。

    第五琦陳奏道:“現在是朝廷急需用兵之時,然而軍隊強大戰鬥力源自於充足的糧餉供給,而糧餉直接同賦稅掛鉤,賦稅多出於江淮一帶,倘若能授我一職,悉數將東南的錢財化作軍餉,立即支援函谷關、洛陽前線,只待陛下下令。”

    肅宗聽後大喜,讓第五琦擔任監察御史、江淮租庸使、司虞員外郎、河南等五道支度使、司金郎中等要職。

    江淮租庸使坐鎮大唐最富庶的江淮地區,任務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尋找稅源,比如吳地的鹽、蜀地的麻和銅。

    由於史思明率領的叛軍佔領了運河樞紐,朝廷的物資無法通過運河和黃河運輸。

    於是,在徐太傅的建議下,朝廷開闢了另外一條道路,保障財稅:從長江走漢水到襄陽,再從襄陽繼續走水路到漢中,從漢中再到鳳翔。

    這條水路難度大,運力小,所以租庸使徵收完畢,並不直接將鹽、麻和銅運送到朝廷,而是就地賣掉,換成土特產運輸到其他地方賣高價。

    將鹽、麻和銅等換成土特產可以降低重量,既減少了運輸成本,又多賣了錢。

    由此,江淮地區的賦稅終於徵收到朝廷,保障朝廷的開銷用度和唐軍軍費。

    然而,租庸使的出現又導致了另一個現象:原本朝廷的官制以三省六部製爲主,各位官員各司其職,但皇帝由於臨時性的財稅需要,利用租庸使繞過了三省六部的官員直接辦事,就破壞了朝廷的日常運行制度。

    原本默默無聞的第五琦憑藉租庸使,一躍成爲天子的紅人,手攬大權。其他中下層官吏有樣學樣,打着籌措錢餉的名目,攛掇着皇帝設置各式“使”職。比如轉運使、租庸使、鹽鐵使、度支鹽鐵轉運使、常平鑄錢鹽鐵使、租庸青苗使、水陸運鹽鐵租庸使、兩稅使等等。

    每一個使職都擁有着或大或小的權力,由皇帝直接授權,凌駕正式的朝廷官制體系之上,避開朝廷三省六部的約束和制衡。

    由於這些使職主辦具體事務,時間一長,朝廷的權力反而轉移到了這些中下層官吏的手中,將朝廷正式官員晾在了一邊,造成了龐大的冗員和朝政效率的低下,進一步加劇了大唐帝國財政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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