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八百零九章 戰地情書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

    ——節選自《木蘭花慢·中秋飲酒》辛棄疾

    ……

    就在江淮之戰如火如荼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城卻鶯歌燕舞、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沒有了白復坐鎮的長安,一片狼藉。

    金吾衛如同打盹的病虎,睡眼朦朧,病懨懨的,徹底蔫了。

    往日鋒芒畢露、張牙舞爪的金吾衛尚且如此,京兆府就更別提了。長安、萬年兩縣的不良人也好,諸坊街鋪的武侯也罷,各掃門前雪,銷聲匿跡,沒了生氣。

    與之相反,長安城內,王公貴胄的衙內,豪門世家的公子,紛紛走出府邸,鮮衣怒馬,呼朋喚友,流連在燈紅酒綠的平康坊內,夜夜笙歌,一擲萬金,飛揚跋扈。

    ……

    “太過分啦!”

    崔荀煙柳眉倒豎,對閨蜜王星沉抱怨道:“這半個月,我哥一卷聖人的書都沒讀,一張小箋都沒寫,天天跟鄭廬這幫狐朋狗友在平康坊喝酒狎妓,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王星沉迴應道:“我那幾個族兄何嘗不是?要不是我爺爺動了怒,他們指不定什麼樣呢。”

    “我算是知道這幫世家子弟的德性了,平日道貌岸然、彬彬有禮,其實一肚子蠅營狗苟、男盜女娼。我發誓,絕不嫁入五姓七望之家。”崔荀煙忿忿不平道。

    王星沉道:“上樑不正下樑歪。紈絝子弟帶頭胡作非爲,地皮流氓隨即出沒。如今京師治安敗壞,坑蒙拐騙、打家劫舍之事屢見不鮮。很難想象,半年前長安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片海晏河清的太平景象。”

    說到這裏,王星沉想起一事,道:“當日,我陪你去衛國公府,爲你哥討個公道。還好家族長輩也在,纔沒鬧出什麼出格的事。否則見了鸞妹妹,該多尷尬呀。

    現在想想,當初多虧了衛國公坐鎮長安。有白將軍虎威在,宵小之輩纔不敢生事。”

    崔荀煙頗有慚愧,欷歔不已:“可不是嘛,當初舒服日子過慣了,習以爲常了。兩廂對比,才知道好日子來之不易。

    也不知道白復現在怎麼樣了?”

    王星沉輕嘆一聲,道:“我聽父親說,江淮戰事正酣,劉展並不好對付。他麾下猛將如虎,兵力是白將軍的數倍之多。槍林箭雨,戎馬倥傯,稍有差池,便有性命危險。

    希望白將軍吉人天相,早日平安歸來。

    也不知道白將軍啥時候回來?”

    王星沉言語中頗有眷戀期盼之意。

    崔荀煙心有玲瓏八竅,剪水雙眸目不轉睛地盯着王星沉,調侃道:“怎麼,不想做我嫂子了?”

    王星沉被看穿心思,用絹帕掩住嘴,大羞道:“胡說什麼呢。”

    崔荀煙輕哼一聲,得意一笑,道:“有什麼好掩飾的。經此一事,我也不會選我哥。”

    “何出此言?”王星沉好奇問道。要知道崔荀鶴、崔荀煙兩兄妹關係甚好,很難想象這句話出自崔荀煙之口。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像我哥這樣靠祖輩蔭萌爲官的,算什麼本事?!憑自己的赫赫戰功封侯拜相,榮登凌煙閣纔是真正的大唐好男兒。

    要論文采風流、風姿翩翩,我哥並不啻於白復。可要論本事能耐,我哥都不配跟白復相提並論,更別提對家國天下的貢獻了。

    差不多的年紀,白將軍領兵東征西討,保黎民疆土。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弟們,不但沒幾個敢跟親自上陣的,連在後方置辦軍需、保障大軍供應也不爲。但要起官了,這些世家子弟一個比一個會走門路,全部安插在朝廷要害部門。只要不出差錯,一步步排資論輩,到了中年就爲大唐卿相。

    白復這般人物,纔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只是我不好意思說罷了。每次想到雁門關外,白復一襲白衣,單槍匹馬,單挑回紇可汗,從十萬如狼似虎的鐵騎中將青鸞妹妹救下,我就熱血沸騰……”

    王星沉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每次都刻意找白將軍麻煩,難不成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崔荀煙一噘嘴,道:“不然呢?人家已經有意中人了。你還能怎樣?”

    其實,我一直羨慕青鸞妹妹,敢於大膽追求自己的心上人。我貌似囂張跋扈,其實很慫。”

    這一句話戳中了王星沉的心思,她半響都沒說話,默默地攪動着手中的絹帕。

    好半晌,王星沉才道:“咱們去看看鸞妹妹吧,也有些時日沒見了。白將軍走後,她就沒出過大明宮。”

    崔荀煙笑道:“那就把她喚出來,宮裏多悶啊。這兩天鉛雲密佈,感覺快要下雪了。煮雪烹茶也是一道風景。”

    ……

    漫天大雪說下就下,鵝毛般的大雪讓長安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世界。遠遠望去,龍首原上的大明宮肅穆巍峨、瓊樓玉宇,彷彿天上宮闕。

    曲江池畔的一處樓閣上,青鸞公主憑欄眺望,喜不自勝,美麗的雙眸放出光芒,道:“這可是今年的初雪啊!”

    只見霧凇沆碭,天雲山水,上下一白。天地間,僅有舟影一芥,長堤一痕、湖心一亭。

    樓閣下,曲水河邊,一樹紅梅迎風綻放,冷香撲鼻。

    橫跨曲水的石拱橋上,站着不少賞雪的年輕戀人,撐着淡黃色的油布傘,駐足觀雪,相依相偎。

    青鸞公主觸景傷情,忍不住落下淚來。

    “好了,鸞妹妹,今兒個高興,咱們不哭。”王星沉用絹帕輕輕拭去青鸞公主臉上的淚痕。

    青鸞公主哽咽道:“上一個初雪的日子,我還拉着復哥哥打雪仗。就在那座石拱橋上,他陪着我,一站就是一個時辰,說不完的話……”

    “白將軍那邊,情況如何?”崔荀煙問道。

    提到白復,青鸞公主如沐春風,她掏出一封信,笑道:“這是我今早剛收到的信。”

    崔荀煙調侃道:“很難想象不怒自威的白將軍,寫肉麻情書的樣子。”

    青鸞公主反駁道:“纔沒有。他的書信寫的可嚴肅了,跟軍報似的,一點都不浪漫。”

    “哦?”王、崔二女好奇心大起。

    “快念來聽聽。好好奇!”崔荀煙迫不及待,催促道。

    青鸞公主坐直身體,模仿白復一絲不苟的樣子,用低沉的嗓音道:“鸞妹卿卿如晤:前日我師與叛軍於瓜洲交鋒,中宇佐八幡神妖術,折兵數千,戰船被毀數百……”

    一路讀下去,均是唐軍和叛軍交戰的軍情。

    王、崔對望一眼,大感意外。

    讀完這封信,青鸞公主又取出一封。那信中所述,更是危急。田神功率領唐軍搶掠楚州、揚州,爲禍江淮百姓,遠甚劉展的叛軍。白復率領的唐軍,根本不受當地百姓的歡迎,更別說簞食壺漿、喜迎王師了。

    青鸞公主連讀幾封,信中說的都是刀光劍影、兵鼓金革之事,沒一句涉及兒女私情。”

    崔荀煙聽罷,嘆道:“白將軍果然是偉丈夫,一心只以軍國爲重,但書信確實寡淡了。”

    王星沉笑道:“我不這麼看。換做是我,收到這些信時很歡喜。”

    “爲何?”崔荀煙頗爲不解。

    王星沉也不答話,衝着青鸞公主擠眉弄眼。

    只見青鸞公主將信捧在胸口,一臉的甜蜜,陶醉道:“即便是戰火連天,戰況兇險,復哥哥也無時無刻不在惦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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