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二十章 白衣李泌
    傍晚,雨停了,白復點起篝火,晾曬衣物,燒烤土豆、玉米等食物。

    食物烤熟了,那瘋和尚聞着香味,也趕來了,身後還跟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瘋和尚縮在火堆旁取暖,面頰上掛着清鼻涕。那書生一聲不響,跪坐在他身旁。

    白復唸到,瘋和尚雖然邋遢瘋癲,但今天要不是他打岔,自己已喂江中魚蝦。說起來,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於是,也不驅趕這瘋僧,還順手遞了幾個烤好的玉米給他。

    瘋和尚見有喫的,眉開眼笑,毫不客氣。胡喫海塞一通後,打了個飽嗝。用樹枝剔完牙後,撿了幾坨幹牛糞當柴火,自個又烤上了芋頭。

    那書生跪在瘋僧身旁,面色安詳。瘋和尚像沒有看見他似的,從牛糞中掏了兩個烤熟了的芋頭,張口就喫。喫兩口停住,罵書生不安好心,要來偷他的東西。邊罵邊喫,忽然轉過臉,把啃過的半個芋頭遞給這書生。

    白復見此,胃腸一陣噁心。不料書生卻恭敬地接着,不嫌它髒,規規矩矩地吃了下去。瘋和尚看他喫完芋頭,拍手笑道:“好!好!你不必多說了,也不要再跟着我了。看你很誠心的,許你將來做十年的太平宰相吧!道業卻不說了!”

    接着,如若無人,口吐蓮花,大聲頌曰: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

    書生聞瘋和尚唱誦,如癡如醉,暗自默記。

    瘋和尚吟誦三遍後,道:“此咒爲密說般若,不容意解,但直默誦,其收功之速,正在忘情絕解,不思議之力耳。然此般若,所以收功之速者,乃人人本有之心光,諸佛證之,以爲神通妙用。苟能頓悟本有,當下迴光返照,一念薰修,則生死情關,忽然隳裂:正如千年暗室,一燈能破,更不別求方便耳。吾人有志出生死者,舍此決無舟筏!”

    書生聞之,言下大悟。

    瘋和尚不睬書生,圍着白復轉了幾圈,上下打量,擠眉弄眼:“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又誦一偈: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此頌是頓教,亦名**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誦畢,拍拍屁股,飄然而去。

    書生這次不再跟隨了,跪在地上,望着瘋和尚的背影,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等瘋和尚走遠,書生起身,走到白復身旁,盤腿坐下,向白復討了幾個烤玉米。白復見他相貌儒雅,舉止灑脫,心生好感。

    白復問道:“我看官人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爲何對這瘋僧如此恭敬?”書生莞爾一笑,道:“小哥兒好,在下長安李泌,自幼好佛老,不喜功名。經常在嵩山、華山、終南、峨眉等名山之間尋仙問道,希望求得神仙長生不死的方術。

    半年前,我遊歷到嘉州凌雲寺,瞻仰凌雲寺正在建造的大彌勒石像。

    這大彌勒石像很有來頭,嘉州自古乃三江匯流之處,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匯聚凌雲山麓,水勢相當的兇猛,舟輯至此往往被顛覆。每當夏汛,江水直搗山壁,常常造成船毀人亡的悲劇。

    開元初年,凌雲寺海通禪師爲減殺水勢,普渡衆生而發起建造大彌勒石像。佛經說彌勒出世就會“天下太平”,彌勒佛是能帶來光明和幸福的未來佛,嘉州百姓相信,這座平息水患的鎮江之佛建造好後,定會帶給行船的人戰勝激流險灘的勇氣和決心。

    海通禪師招集人力、物力修鑿,當大彌勒石像修到肩部的時候,海通禪師就圓寂了。海通禪師圓寂後,工程一度中斷。多年後,劍南西川節度使章仇兼瓊捐贈俸金,海通禪師的徒弟領着工匠繼續修造大佛,由於工程浩大,朝廷下令賜麻鹽稅款,使工程進展迅速。如今,大彌勒石像雖未竣工,就隱然成爲天下第一大佛像,極其震撼!

    這天晚上,我睡在凌雲寺裏。聽到一個和尚唸經,聲音悲涼委婉,經文慈悲有遺世之響。我就知誦經和尚定是一位有道的再來人。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和尚不是寺廟裏的高僧大德,而是一個劈柴挑水作苦工的老僧,大家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這和尚平常收拾大家喫過的殘羹剩飯充飢,喫飽了就伸伸懶腰,找個角落去睡覺,因此大家便叫他懶殘和尚。

    凡夫俗子哪知,佛祖就在身邊。我卻大喜過望。“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世人,世人自不識”,禪師如此做法,定有深意。於是,我也不說破,只是常常在寒冬深夜,獨自一個人偷偷去找他。禪師從不理我,就當沒我這個人,喫睡如常。我也不敢打擾禪師清修,只是侍奉在旁。前兩天晚上,禪師從水井打水,眼望井水,突然一愣。隨即扔下手中活計,轉身就走。我知有事發生,連忙跟在禪師身後下山。一路走來,並無異樣。直到今天,禪師跌落江中,被你救起。”

    白復大羞,知道今日事被那書生撞見。

    書生也不揭破,咬了一口玉米,接着說:“你信嗎?我侍奉禪師數個月,今日他老人家才第一次與我說話。說起來,還是託你的緣法。”說完,扭頭觀察白復,半響沒有說話。

    喫完玉米,李泌起身,整理衣襬,對白復拱手,道:“感謝小哥兒美味,你我來日還會再見。今日就此別過!”白復連忙起身回禮。

    李泌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盯着白復,目光如炬,正色道:“禪師六大神通無一不精,其中漏盡通能窺時空。今日度你,定有深意,還望小友好自爲之。”說罷,白衣飄飄,揚長而去。

    白復愣在當場,心道今天是何日子,遇見兩個瘋子。那瘋和尚也就罷了,這書生儀表堂堂,怎麼也失心瘋。師父常說,修煉無上內功心法最是兇險,倘若無師自修,往往走火入魔。這李泌或許才華橫溢,但無名師傳承道統,自詡聰慧,自修天道,怕是應了師父所言。

    想到師父,白復暗自神傷。凝視篝火,好半響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日頭一出,碧空如洗。兩岸大江奔涌,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白復傲立灘塗巨石,看着巨浪滔天,心中豪氣萬千:“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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