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瑩停了腳,氣沖沖的回過頭,一臉不滿的瞪着寧木子。
寧木子臉上掛着得體的笑,慢慢朝張瑩瑩靠近,提醒她,“方纔您在上頭點了菜,可是這銀子還沒結呢!”
大堂內的其他人說說笑笑,眼神不時在張瑩瑩身上徘徊,偶爾還對她指指點點,像是在嗤笑她喫霸王餐一樣。
張瑩瑩哪裏受過這種委屈,氣的胸口劇烈起伏,惡聲惡氣道,“多少銀子?快點說!”
寧木子使了個眼色,賬房抱着算盤過來,伸手上下撥弄了幾下,笑道,“這位小姐,您在店裏的消費一共是二兩銀子。”
“二兩?”
張瑩瑩翻了個白眼,命令隨行來的侍女,“把銀子給她!”
“小姐......”一旁的侍女擠眉弄眼,不停的暗示張瑩瑩,奈何對方並不理她。
侍女只好道,“小姐,這次出門,咱們沒帶這麼多的銀子......”
“什麼?”張瑩瑩驚得眼珠差點掉在地上,掐着侍女的胳膊咬牙切齒,“你再好好看看,怎麼可能連二兩銀子也沒有?!”
縣令是個清官,本來就沒有多少油水,他們每日的花銷都很緊俏,就是張瑩瑩不知曉罷了。
侍女胳膊被掐的生疼,也不敢反抗,只是眼眶含着淚珠,結結巴巴道,“小姐,是真的,咱們真的沒有這麼多銀子......”
一旁的賬房裝作沒聽見,仍然溫和的笑着,“這位小姐,您是付現錢,還是銀票?”
寧木子半彎起嘴角,等待張瑩瑩的反應,周圍人對她指指點點的也更大聲。
張瑩瑩乾脆心一橫,威脅道,“你知道我爹是誰嗎?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寧木子笑笑,好心提醒她,“張小姐,這個時候自報身份,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啊......”
大庭廣衆之下,張瑩瑩若是喫霸王餐,還敢報出張縣令的名號來仗勢欺人,那他們一家在鎮上的名聲可就毀了。
張瑩瑩果然閉了嘴,囁嚅了半晌,才喃喃道,“那樓上的飯菜我一口都沒動......”
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酒樓開門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又不會按這個來付賬......
寧木子本來只想給張瑩瑩一個教訓,也並不是真要爲難她,還沒等她開口解圍,樓上跟張瑩瑩一道的那位小姐就下來了。
“老闆娘,我來替她結吧,畢竟人是我給請來的。”
“也好。”寧木子笑着應下。
賬房朝這位小姐報出數目,隨行她來的侍女立刻就付了賬。
結完賬,那小姐笑着看着張瑩瑩,“張小姐,這就是您瞧不起的小地方的人,若是換在京城,今日之事會有一人出面幫你嗎?”
張瑩瑩卻一點兒也不領情,將這位小姐跟寧木子看做是一夥的,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惡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張瑩瑩冷哼一聲就跑了出去。
剩下那位小姐遺憾笑
着,跟寧木子告辭,“老闆娘,店裏的飯菜味道很好,就是來的不太湊巧,等下次我一定再來捧場。”
“不妨事,”寧木子客氣笑笑,爽快道,“等你下次再來,我一定給你優惠!”
簡短聊了幾句,寧木子將這位小姐送出酒樓,等看着她的馬車走遠了,這纔回去。
到酒樓一瞧,盧延正一臉嚴肅的看着她。
寧木子莫名其妙,左右兩邊看看,不確定道,“怎麼了?”
盧延大步走來,拉起她垂在側面的手,沉聲問道,“手怎麼了?”
方纔被張瑩瑩打到的正是這隻手,手背已經紅了一片,上頭依稀可見幾個指印。
寧木子見他臉色不好,尷尬的摸摸鼻子笑道,“沒什麼,可能是被小貓給撓了一下......”
小貓?
盧延不贊成道,“貓爪可沒有這麼大。”
“哎呦。”寧木子趕緊抱住他手臂撒嬌,“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嘛!可能是拿東西的時候,碰到哪兒了吧。”
盧延一語不發,寧木子也不知道他究竟信了沒信。
只是盧延牽着她手臂,寧木子也只好乖乖跟着。
到後院,盧延拿出藥油,用棉布蘸着,小心在寧木子手上塗了一層。
這東西有點兒像現代的紅花油之類的,總之藥效一般,味道倒是大的驚人。
寧木子有點兒嫌棄,“塗上這個,我還怎麼去後頭做菜啊?”
要是客人喫菜吃出一股藥油味兒,那還得了?
說完這話,寧木子就彆扭的抽了抽手。
盧延壓低了聲音繼續補充,“還有,下次你離她遠點兒。”
那個“她”,不用明說就是張瑩瑩。
盧延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門清的。
寧木子理虧,不好反駁,只能默默應下。
卻說這邊,張瑩瑩從小就是被家裏捧在手心裏萬千呵護長大的,碰過最多的釘子除了京城,就是在寧木子這兒。
京城也就算了,各個都是比張縣令官大的權貴家眷,她惹不起還躲得起,可她寧木子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爹,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張瑩瑩一回家,就跑到張縣令面前聲淚俱下。
張縣令這下連公文也顧不上看了,急忙過來,心疼的擦擦張瑩瑩帶淚的小臉,“怎麼這是?乖女兒,誰欺負你了?!”
“爹!”張瑩瑩哭聲淒厲,抱怨道,“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升官入京啊?這縣城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張縣令莫名其妙被指責,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只好先安慰張瑩瑩,“進京的事先不急,你先跟爹說說,到底是誰欺負你了?爹替你做主!”
今日之事說出來實在太過丟臉,張瑩瑩閉了嘴,也不言語,只一個勁兒的掉着淚珠子。
張縣令光是看着就心疼的不得了,從張瑩瑩嘴裏問不出什麼來,乾脆將目光轉
向張瑩瑩的貼身侍女,“你整日跟着小姐,便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張瑩瑩偷偷朝這侍女使眼色讓她不要說,搞得這侍女一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該聽誰。
對待她張縣令可沒有一樣的耐心,立刻揚聲施壓,“這什麼這?你整日跟着小姐,不可能連這點兒事都不知道!我纔是這個家的主人,到底聽誰的你還不知道嗎?是不是不想在府裏待下去了!”
侍女受了怕,立刻跪到地上,拼命磕頭求饒,“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這侍女終於還是哆哆嗦嗦的,將張瑩瑩今日之事告知給張縣令,中間自然是各種添油加醋,顛倒黑白。
硬是將寧木子說成十惡不赦的壞人,張瑩瑩則洗刷成一朵乾淨小白蓮。
張縣令聽了這話,心頭無名火立刻涌了上來,偏生張瑩瑩還在旁一直哭哭啼啼,將他心頭這盆火燒的更旺。
侍女黑白顛倒完,不忘將此事跟自己撇清關係,“老爺,那老闆娘實在窮兇極惡,我也拿她沒有辦法,這才害小姐受了辱,望您明察秋毫,繞過我這次吧。”
說完這話,侍女朝張縣令一個勁兒的磕頭,一幅怕極了的樣子。
“不關你事,你起來吧。”張縣令深吸口氣,這才能勉強壓制住自己的心頭火。
“這個什麼酒樓,實在是欺人太甚,居然不把我給放在眼裏!”
張縣令這些年來也算勤勉,雖然沒做出多大的績效。
縣上百姓對他說不上有多少感恩,可還沒人敢這樣欺辱他們張家人!
張瑩瑩還是哭個不停,哽咽道,“爹,咱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去京城啊?”
張縣令將張瑩瑩臉上淚水擦乾,低聲安慰她,“乖女兒,就快了......”
送走了張瑩瑩,張縣令立刻命人將衙門裏的捕頭叫來。
捕頭見張縣令臉色不好,一顆心立刻懸了起來,不安問道,“大人,您叫我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哼!”張縣令哼過,擡起頭來不滿看他,“上次讓你們暗地裏調查的人,調查的怎麼樣了?”
“這......”捕頭的眼珠來回亂轉,就是不敢看張縣令,支支吾吾道,“您讓我們調查的人,暫時還沒找到......”
要不是縣令今日提起,捕頭怕是早忘了……
“廢物,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張縣令氣的將桌上文書掃落在地,站起身來,一手指着捕頭的鼻子罵道,“你們這羣飯桶,養你們這麼久有什麼用!我不過離京個把月,你們就不把我的命令給放到眼裏了是不是?!”
捕頭嚇得哆哆嗦嗦,只敢小聲哄騙,“縣令大人,我們當然不敢,實在是沒找到人......”
張縣令現在根本聽不進去這麼多,他一身的成就和榮辱,恐怕都要維繫在那人身上,那人是他升官加職的唯一希望。
現在跟他講找不到,或者是那人恐怕早就離開了之類的話,他根本不願聽。
張縣令放了狠話,“別跟我這麼多廢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只管給我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挖出來!找不到的話,你就自己辭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