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木子朝他稍一點頭，輕笑道，“掌櫃的先別說這些了，我這兒還有事要忙，樓上的雅間可替我打掃着嗎”
二樓有寧木子自留的雅間，不過這些日子沒來，說不定已經落滿灰塵了。.
賈管事趕緊討好道，“老闆娘，樓上雅間您只管進，我可每天都派人上去打掃的乾淨呢”
寧木子略一點頭，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頭的盧燕花和張秀才，朝兩人使了個眼色，自己先往上頭走。
進了雅間，果然像是那賈管事所說的一樣，裏頭打掃的乾乾淨淨，就是桌上的茶水還沒換，早就已經涼了。
“你們倆先坐。”寧木子拿起桌上的茶壺，輕晃了晃裏頭涼掉的茶水，朝兩人笑說:“我去下頭給你們添壺熱茶。”
臨出門前，寧木子特意朝盧燕花使了個眼色，就是不知她到底明不明白。
寧木子拎着茶壺下來，賈管事見狀立刻上前討罪道，“哎呦，我這不知道老闆娘要來，忘了讓他們準備熱茶了，都怪我這腦子”
“不礙事。”寧木子把茶壺放在櫃檯上，往樓上看了一眼，輕笑道，“現在先不急着上去，等晚會兒再備茶就行。”
賈管事自然連口稱是。
魏有才派來的管事在樓上忙活，賈管事就管着樓下，王強和陳小二給他們兩個打下手，順便學些做管事的經驗，張四娘則負責管理廚娘。
“這段時間的賬本在嗎”寧木子來到賬房對面，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後者立刻抱了兩本厚厚的賬本出來。
寧木子接過賬本，折身去了後院，給上頭兩人留夠了充足的時間。
盧燕花低頭坐了一會兒，始終都開不了口，張秀才也不是話多的人，兩人坐在雅間裏有些尷尬。
說是去倒水，寧木子這麼半天也沒上來，張秀才先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到下頭看看去。”
“張秀才”盧燕花在身後叫住他，眼神期期艾艾，“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話的時候，盧燕花使勁兒抓着自己的衣角，生怕張秀才下一秒就會拒絕。
寧木子臨走前給她的眼神，盧燕花自然是看懂了，這是寧木子留給她和張秀才說話的機會，要是錯過這一次，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張秀才臉上表情停頓了一瞬，反應過來之後笑着問道，“盧姑娘，怎麼了”
盧燕花緊咬了咬下脣，張了張嘴差點兒哭出來。
張秀才嚇了一跳，慌忙問道，“盧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寧木子賬本看了一半，張秀才就進來後院跟她道別，臉上還帶着淡淡的苦澀，“木子，我先走了。”
寧木子挑眉看了看他，作勢要起身相送，張秀才急忙攔住她，“你坐着吧，不用管我了。”
說完這話，張秀才逃也似的離開了後院，見
到正在往裏進的盧燕花嚇了一跳，勉強點了點頭就逃走了。
盧燕花在後頭盯着他的背影直髮呆，神情還帶着幾分幽怨。
等張秀才遠的連背影都看不見了，盧燕花才收回目光，坐在了寧木子旁邊。
寧木子看一眼她哀怨的臉色，收回目光又重新落在賬本上，低頭問道，“說完了”
盧燕花也沒有回答，只是眼淚沿着眼角滑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桌子上。
寧木子連頭也沒擡，直接就將手帕遞了過去。
伸出的手停滯了半天，許久也不見有人接，寧木子一擡頭，就見盧燕花強咬着下脣，攥着衣袖已經把淚珠給擦乾了。
寧木子只好把手帕收回去，合上賬本，對盧燕花道，“咱們再到外頭去看看，把沒買的東西給買全了。”
盧燕花低垂着腦袋也不說話，一幅聽之任之的表情，彷彿即將要成親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寧木子到集市上買了些瓜子花生，桂圓核桃之類的喫食，留着成親那天給盧燕花用，喜餅也買了幾包，加上各種點心之類的，倒是裝了不少。
東西買了一大堆，寧木子跟盧燕花一人提着一大包往盧家村走。
繩子又細又硬，寧木子提了一會兒就覺得勒的手疼，不住的換着手拿東西，白嫩的手心滿是勒出來的紅印子。
正要換手呢，寧木子只覺得手中一輕，勒在手心的重量沒了，擡頭一看，原是叫盧燕花搶了過去。
“我來拿吧。”
說完這話，像是爲了掩蓋自己的尷尬，盧燕花快速往前走了兩步，只留給寧木子一個倔強的背影。
盧燕花也不過是個小女兒家，這麼多的東西她也提不動，可爲了不在寧木子面前顯露出來，她還是硬咬牙強撐着，只是走路的速度慢了許多，明顯已經體力透支了。
“我來吧。”寧木子快速上前兩步，又要從盧燕花手裏接過東西。
盧燕花身子往旁邊一側，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拿。”
“我空着兩隻手回去，東西全讓你給拿了，等回家娘肯定得質問我，我也沒法跟她交代啊。你難道想讓我捱罵”寧木子想了一會兒，才找出個這麼理直氣壯的理由。
盧燕花這下沒法拒絕，將手裏的東西分了一些給寧木子。
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盧家，盧母一看就驚訝道，“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不多，一點兒都不多。”寧木子把她手上的東西都放到屋裏的桌子上，“都是燕花到時候用的到的，李癩子傢什麼都沒有，咱們不買，燕花還能指望誰呢”
盧母翻了翻寧木子買回來的這些東西，光是看着就知道肯定不便宜，猶豫道，“木子，這錢”
“錢您不必擔心，說了我替她買這些的，花了多少您不用管。”
拿出那匹麒麟送子的新被面，寧木子展開給盧母看，“這匹布上頭的花紋繡
的還行，摸起來也挺柔軟，冬天蓋着絕對暖和。”
盧母聽罷也伸手摸了上去，光是手感就跟他們之前蓋的不一樣，下意識又問道，“這銀子”
“娘”寧木子合上被面，故作不滿道，“都說了這些不用您管回頭這牀被子給燕花做的厚點兒，不然冬天肯定要冷”
李癩子家周圍都是荒宅，院子連個像樣的牆都沒有，家裏的房子瞧着也不穩固，這要是到了冬天，睡在屋裏頭就跟睡在野地裏沒什麼區別。
盧母總算是不再提錢，從壓箱底的地方翻出一袋舊棉花，在潮溼的地方放的久了，袋子一打開就是一股溼潤腐朽的氣息。
盧母往院子裏頭鋪了塊破牀單，趁着外頭還有太陽，就把這袋棉花攤平在了牀單上，她一邊鋪，嘴裏還一邊道，“這棉花是我方面嫁給你爹的時候拿來的，還新着呢等把潮氣給曬乾了，好好給燕花做一牀被子。”
寧木子也蹲下跟着幫忙，棉花畢竟放了這了多年，再加上有溼氣作祟，早就坨成了棉疙瘩。
等忙完這些以後，盧母看着累了半天的寧木子，想要留下她喫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盧家現在沒有分家，要留下誰來喫飯，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得大家都沒意見纔行，王春花肯定第一個不同意。
寧木子對這些心知肚明，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便主動告辭道，“娘，我先回去了，等下午再過來這邊。”
盧母有些心酸，直把寧木子給送到大門外，眼看着她走了才轉身回去。
寧木子剛走了不久，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隨意一看，竟是氣喘吁吁追過來的盧燕花。
寧木子見狀趕緊止了腳步，見狀回頭問她，“家裏出什麼事兒了”
除了這個，她實在是想不通盧燕花追過來的理由。
等氣喘勻了，盧燕花才站直了身子，悶聲道，“家裏沒事兒。”
寧木子有些摸不着頭腦，也不知下一步該做些什麼，盧燕花就在旁催道，“你不是要回家嗎，趕快走呀”
寧木子滿腹疑惑的繼續往村西頭走，盧燕花始終跟在她身邊不發一言。
到了人多的地方，村民們少不了指着兩姐妹背地裏一通說笑，寧木子感受的多了早就習慣了，倒是盧燕花的臉色越來越白，一幅苦苦支撐的樣子。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感受不到身後的那些指指點點，盧燕花臉色才終於好了起來。
寧木子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在旁提醒道，“不用管他們說什麼做什麼，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
盧燕花此刻的心情卻不在那兒，她緊咬了咬下脣鼓足勇氣，悶聲道，“對不起。”
寧木子稍微走了會兒神，沒留意到盧燕花說了什麼，反應過來後急忙道歉，“抱歉，我剛剛沒聽清。”
萬事開頭難，已經開了這個頭，盧燕花就不覺得有多難以接受了。
她這次直直的盯着寧木子的眼睛，認真道，“大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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