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奈何人生終寂寥 >第四章 草長鶯飛
    不知不覺間,姚宛奴在季氏這,竟已七八年的光景。

    這些年來季氏一直掌管着姚府中饋,勤勤懇懇,從她管家以來,老爺與太太彷彿嚐到了甜頭。一是因爲季氏將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二是因爲她本身就與世無爭,安分守己。

    也是因爲她手上有了權力,姚勝覺得不能讓她恃寵而驕,反而在大太太處留宿的多些。爲此方唯樂得清閒,天天纏着姚勝,小日子過的也有滋有味。

    相比之下,姚宛奴過的一直像個透明人一般,安靜的呆在自己的屋子裏,讀些書,做些繡活兒。也虧的是季氏撫養她,倒是從不曾缺食少穿。

    月姨娘月子裏聽小丫鬟說嘴,知道了自己以後再不能有孩子了,因此對姚秋生格外偏疼,老爺平日對他也有些寵溺。

    不過好在秋生一直乖巧可人,也不是鬧騰的性子。不然怕是要成爲紈絝子弟。如今也是在姚安請過的先生那裏啓蒙。

    說起他們的大姐姐,這些年一直寄居在外祖家。年幼時姚宛奴總聽說姚晴在外頗負盛名,雖不是管家小姐,但得外祖喜歡。要知道她可是方相的外孫女。

    近兩年大姐姐也是有人提親了,姚宛奴才琢磨過味兒來。不見得她就多喜歡相府,只是在那裏她的身份更高些,提親的人看着更順眼些。

    姚宛奴繡鞋的功夫,想了一堆事情,自己都煩自己了。貼身丫鬟凝霜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家小姐搖晃腦袋,想把煩心事都甩出去的樣子。

    “喲,我的小姐,你也不怕把大少爺的外衫繡錯了。本來是青竹,您一搖晃腦袋,怕是變成水草嘍~”

    打趣的話一入了耳朵,姚宛奴就鬧了個大紅臉。

    要說性格內向,怕是天生的。到現在連小丫鬟的逗愣都禁不住。

    “凝霜!你又調侃二小姐!”

    姚安身邊的丫鬟紅杏剛一進門,就抓到了小姐身邊的丫鬟不懂規矩,忍不住呵斥她。

    凝霜一臉的不在乎,甚至連紅杏也一起打趣。

    “杏兒姐姐跟少爺久了,性子越發的像極了少爺。別回頭我們見了少爺,還要給兩個人請安呢!”

    “小蹄子,誰你都敢編排。小姐,你這也太疏於管教了罷。”

    眼看着紅杏真的要生氣了,凝霜這才罷休。真真兒的氣死人了。

    姚宛奴緩過勁兒來,便笑眯眯的問紅杏是來做什麼的。紅杏這才一拍腦門。

    “哎呀都是讓這小蹄子弄的。小姐,少爺說明日皇太后生日,今晚街上沒有宵禁,宮門口還要供一晚上蓮花燈,大家都能去看呢。”

    “那又如何?哥哥是說也要帶我去嗎?”

    說完便見紅杏吐了吐舌頭,一臉尷尬。

    “不是,少爺說外面危險,讓小姐今晚上別出門。夏天到了,他還缺個扇套。”

    姚宛奴頓時一陣無語。門外偷聽的小丫鬟也忍不住笑成一團。

    “知道啦知道啦!外衫做完就給他做扇套。真是的,讓他快點娶個嫂子回來罷!”

    小姑娘這些年長得越發豔麗,比親孃湘夫人更嬌三分。倒是看不出哪裏和老爺有相似,彷彿是湘姨娘的模子雕出來的玉人。

    此時她雖然是口中抱怨,手底下的活計倒是一點都沒停。

    “喲,誰惹咱們的小嬌嬌不開心了。”

    季氏進門兒就看着閨女撅着小嘴的樣子,可人的很。

    凝霜見季姨娘進來,就拉着紅杏一起出去了,把空間留給娘倆。

    “孃親~”姚宛奴撒着嬌撲進季氏懷裏。

    季氏眼神一黯,摟住姚宛奴。

    “好孩子,不管人前人後,你都不可叫我孃親,都該稱姨娘纔是。”

    “哦。”姚宛奴歡快的神情頓時就不見了,但是抱着季姨娘的雙手怎樣都不肯鬆開。

    季氏嘆了口氣,頗爲無奈。

    “前日你給老爺做的軟靴,老爺說穿着舒適,讓你再做一雙給你弟弟。”

    “啊?哥哥這我還欠着一個外衫一個扇套,爹爹那裏欠的剛做完,又要欠弟弟的了。”姚宛奴掰着手指嘟囔,語氣很是不滿。

    “怕是做完這些東西,你也不必做別的了。”季氏神色淒涼,“怕是要開始做嫁衣了吧。我的兒,你快及笄了。”

    姚宛奴聽了這話,心臟微微一顫。若真是老爺太太有了這樣的打算,這幾年的安生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復返了。想着想着,眼眶又溼潤了,但是又怕季氏擔心,便生生的把眼淚忍住了。

    這段小插曲就像歲月中的一陣風,沒過幾天,姚宛奴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這天,姚宛奴終於做好了秋生的小軟靴。本想讓凝霜送去就是了,轉念一想自己也許久未見弟弟了,親自去一趟也好。

    出了院門,穿過臨着圍牆的長廊,還沒過內外院相接的垂花門,遠遠的就看見大哥哥在訓斥弟弟。

    “昨日先生就告訴我,留的三篇大字你只寫了半篇,說是父親讓你早早的睡,可你分明也沒聽父親的話。”

    大哥的聲音嚴肅的緊,任誰聽了都會怕,姚秋生嚇得低着頭,板着身子立在那。淚珠子大顆大顆的砸在鞋面和腳邊。

    姚宛奴也是很心疼這個年幼的弟弟,剛想去勸勸大哥哥,就聽見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喲,這麼大火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這長子不帶着那個‘庶’字呢。”

    姚晴今日難得回趟家,剛一進門就聽見姚安訓斥弟弟,好好地心情莫名的就沒了。

    她拿着一把貴妃扇,上面畫着青青柳樹,默默春水。身上穿着據說前天皇上剛賞方相的流光錦。這錦緞鑲着細密的金絲,和頂級的天蠶絲一起映在日光下,走動間裙襬似有流光異彩,給姚晴不怎麼打眼的面相添了十分的富貴。倒也是個妍麗的美人。

    姚宛奴見她來,嚇得趕緊退到了垂花門後的陰影裏,怕被她發現。

    姚安緊緊抿着脣,一言不發。誰也沒看到他背後的手死死的攥住了。

    三人打了個照面,姚晴一陣風似的就走了。姚宛奴這纔好過來給弟弟送禮物。

    姚安今日莫名的沒喫弟弟的醋,反而是疼愛與不捨的眼神一直粘着姚宛奴。弄得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許是哥哥的反應與平時變化太大了,姚宛奴一想到他眼裏的不捨,就心慌的厲害。

    她怕的不行,也不想跟誰傾訴,只覺得去跟季氏撒嬌就是了。便踩着鞋子去季氏那。

    夜晚一直有人值夜的季姨娘的屋子,今日居然什麼人影都沒有。姚宛奴不禁有些納悶。

    匆匆走向季氏的臥室,還沒推開門,就被一道天雷擊在了原地。

    “且不說宛奴的哥哥姐姐都沒嫁過去,老爺就算想着讓她出門子,也要找個好的吧。平白的給人做了妾侍。”

    “婦人之見!”屋裏的姚勝恨恨地開口,巴不得用一百個詞形容季氏愚蠢。“那王公公雖說已經四十多了,到爲人正派。咱們宛奴若是能……”

    父親竟想着讓自己做妾?!還是太監的妾?!

    姚宛奴大氣都沒敢出,頂着月色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不管做什麼,她都睡不着,甚至一直在想那個王太監的事。

    往日裏靈動的眸子在這個夜晚十分晦暗,她想到自己以後可能遭遇的事情,心緊緊的揪着。

    將將凌晨的時候,她任命般的閉上了雙眼,覺得若是再也醒不過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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