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聲音沙啞，帶着尖銳的指責和恨意，刺着人的心臟發疼。
鄒媽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你可知道是爲什麼？！”
“爲……爲什麼？”
鄒媽冷冷道：“這都是因爲蘭見昀！他在夫人的藥裏下了毒！刺激夫人的病情！要不是夫人意志力驚人，恐怕早就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她最後活着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暗無天日的佛堂裏到處都是她的鮮血！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她控制不住自己，於是只好用刀在自己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割，讓自己保持清醒……姜小姐，你能想象嗎？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苦苦熬了半年！”
姜咻的手指猝然抓緊了自己的衣襬，牙齒緊緊地咬在了一起：“不可能……不可能！外公不是這樣的人！他沒道理這樣做……他不會的……”
從小，蘭老先生就教導她，醫者，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絕不做有損醫德之事，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鄒媽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仍嫌不夠似的，又道：“就是這件事，導致大少爺和小少爺童年悽慘，失去了母親，可以說，大少爺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從夫人去世那一天開始的，更可以說，大少爺所經歷過的所有痛苦，都是源於蘭見昀的那一碗藥！”
“不可能……不可能……”姜咻抱住自己的頭：“不可能……外公不會的……他不會的！！你騙我！！”
“要是他沒有，他爲什麼要跳樓？”老人的聲音像是粗糙的砂紙一般，帶着最尖銳的惡毒：“當初，他走投無路，爲了一筆錢而給夫人下毒，事後他被背後的人保了下來，從此之後隱姓埋名……你不覺得驚訝嗎？依蘭見昀的醫術，怎麼可能讓自己窮困潦倒至此？！”
“不……不……”姜咻尖叫，眼淚不停的往下掉，“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騙我！！”
鄒媽看着她淚水淋漓的臉，步步緊逼：“你覺得大少爺做錯了嗎？殺人償命罷了！蘭見昀跳樓摔死都是便宜了他！他害的大少爺家破人亡，締造了他所有不幸的根源……你覺得大少爺做錯了？！”
“姜咻！就算是這樣，大少爺也不願意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你配得上他這份珍重嗎？！你的出生，就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當你在襁褓之中無憂無慮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雙親，小小年紀在風雲詭譎中摸爬打滾，渾身是傷！也許你玩兒的玩具、喫的東西，全部都是用夫人的買命錢買來的！”
“不……不……”姜咻幾乎崩潰：“你胡說……不是的……不是的……”
“你還能心安理得留在他的身邊享受他的寵愛嗎姜咻？！你還有沒有良心？！”鄒媽厲聲道：“你就是個災星！你離他遠一點纔是對他好！”
她忽然哽咽：“算我求你，你離開他吧……你離開他！他和你在一起，將來怎麼有臉面去見自己九泉之下的母親？你們只不過是在互相折磨罷了！”
“你根本就不配愛他！”鄒媽道：“你怎麼有臉說愛他？！他看見你，只會想起自己的殺母仇人！因爲蘭見昀，大少爺已經很不幸了，難道你還要他更加不幸嗎？！”
老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姜咻無措的跪在地上。
她的手指撐在冰涼的地面上。
我不想啊。
我不想離開他……
我愛他……我再也不能愛上別人了啊。
我怎麼能……怎麼能離開他呢……
可是。
我還可以站在他身邊嗎？
兩條人命，橫亙了十餘年的歲月時光，我們真的還可以在一起嗎？
也許，留下的只有折磨了吧。
這樣的愛情，多麼可憐又無望，留着自欺欺人的假象，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知道了。”良久，姜咻終於開口。
“我知道了。”
鄒媽頓了頓，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你說到做到。”
姜咻沒有回答。
她的靈魂似乎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有這一副軀殼罷了。
就像是書上寫的那樣。
白晝過去了，永夜即將降臨。
……
鄒媽出了殯儀館，門口一輛黑色的車正在等她，她上了車，聲音拘謹小心：“……我都把真相告訴她了。”
“很好，”有人笑了一聲，聲音玩味：“看來不想你們在一起的人很多啊……”
鄒媽聽不懂他的話，小心翼翼的道：“少爺……我可以回去了嗎？”
“蠢貨。”少年懶懶的罵了一聲：“你以爲，傅沉寒會留你的命？就算是爲了姜咻，他也會殺了你。”
“什麼？！”鄒媽驚恐的道：“可是您明明答應了我……”
少年微微一笑：“我這個人，最喜歡言而無信了。”
消音槍發出輕微聲響，鄒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臨死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好了。”少年撐着自己的下巴，問：“沒被人發現吧？”
“沒有。”司機小心的道：“避開了傅沉寒的耳目。”
“那就好。”少年說：“走吧，回去了。”
“是。”
……
傅沉寒是晚上來的。
姜咻早就已經暈倒了，躺在牀上，丁嵐生正守在她身邊，見他來了，道：“你來的正好，好好勸勸咻咻，她跪了一天一夜，這身體怎麼受得了？”
傅沉寒看着少女蒼白的臉色，頓了頓，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丁嵐生嘆口氣，知道這時候姜咻或許更需要傅沉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道：“那你好好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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