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總有人前赴後繼地愛上我 >第6章 4.2
    “第一輛列車上有一個紅色的娃娃,第二個座位上有一雙黑色的鞋……”輕輕的歌聲響起的時候,賈科全身都緊繃起來,守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檢票口的吳輝凡衝他點了點頭,賈科扭頭又去看錘子下去的口子。

    就在那一刻,歌聲突然停頓了一下,賈科睜大了雙眼,將手裏的票立刻刷過檢票口,隨着他身體埋入檢票口,紅色的身影像是一團熱烈的玫瑰花束,將圓滾滾的錘子簇擁着頂進了候車層!

    四個人一起衝下檢票口,賈科在那一瞬間回頭瞟了一眼,只看到錘子的身體在半空中被拉扯,錘子像是個充滿力量的熱氣球,紅着眼睛憤怒地發出一聲吼叫,用榔頭的榔頭向小紅帽垂去。黑色的兔子從他腋下繞過,在他背後張開了一張碩大的嘴……

    賈科的雙眼大睜,只聽到吳輝凡說:“車來了!”接着他聽到一連串讓人牙齒髮酸的骨頭碎裂的咔嚓聲——

    賈科強忍着沒有回頭。

    那就像是,一條狼狗咀嚼食物時候發出的野蠻而放肆的聲響。

    康健和老劉如他們商定好的那樣向兩頭的車廂衝去,吳輝凡和賈科正要躥入開着門的車廂時,吳輝凡一把扣住賈科的手,說道:“等等,換一節!”

    賈科猝不及防被吳輝凡一把拉入另一節車廂,與此同時,他們看到另有幾個陌生人從其他的檢票口逃命一般下來,衝進了就要關上的車門。吳輝凡拽着賈科進入的是一節臥鋪車廂,兩人默契地分頭行動,吳輝凡鑽進了第三間,賈科鑽進第七間。他將門一拉上,就立刻跳上上鋪,將全身都蜷縮進了放置行李箱的頂櫃裏。櫃子實在太小了,但是賈科硬生生讓自己不算瘦弱的大塊頭塞了進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腕錶,已經五點半了。

    他從窗簾的縫隙裏看到兩個想要逃竄下來的人,一前一後躥向列車,後面的那個被突然膨脹起來的黑兔一口吞進了肚子。

    列車的提示聲響了:“您所搭乘的g31次列車即將停止檢票,請上車的旅客……”

    小紅帽懷中的黑兔停止了咀嚼。它將裂開的嘴收了起來,接着小紅帽抱着黑兔像是賈科見到過的那樣開始一步步走近、登上列車。登上的正是賈科和吳輝凡原先想要上的那節普通車廂。

    “堅果裝在左邊的口袋裏,草莓放在右邊的袋子裏。媽媽囑咐要搭上那一班列車,媽媽囑咐朱莉不要落下她的小夥伴……”

    輕輕的歌聲從那頭傳來,賈科的神經緊繃。他隔着那樣遠的距離,居然也聽清了小女孩的聲音。她的小皮鞋不斷在地上擡起又落下,接着她停止了歌聲。

    “車上多了好多糖果,艾拉高興嗎?”

    “要把糖果裝在胡桃匣子裏……”

    列車門關上了。列車啓動了。

    空無一人的列車上多了許多人,和一個特異者。

    -

    “不管你怎麼認爲他有多麼豐沛的情感,我們需要的是他的意識,他的一切祕密——有關於‘六道’的。”維克多坐在椅子上,上身前傾,似乎試圖說服男人。

    男人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在跟一個冥頑不靈的老傢伙談判。

    “你千萬別跟莫爾說你想要退出這個計劃,你是我們到目前爲止看到的最大的希望。”

    “最大的希望?”男人反問了一句,“我卻不能進入他這一次的意識?”

    “你用不着這麼擔心,他不會真正殺死他自己,”維克多說,“前面幾號適用劑都做出了驗證,一旦他的上帝意識發現有疑似侵入者,他的整個意識會充滿攻擊性,而他自己,則會被觸發某種程序或者你說能力——的調用,用他被培養出來的本能去生存和攻擊。你認爲,他的意識會殺死他自己嗎?”

    “會,”男人非常確定地說,“他在意識中的所有行爲都被限定在當前意識的合理範圍之內,假設他目前所處的意識攻擊性爲c,那麼他的最高能力只能到達b,而當他遇到了入侵者,他的上帝意識會很快做出遠超出c的反應,即a。如果用簡單的例子來說明,那就是,他的‘本我意識’是在一羣赤手空拳的流氓中的持刀者,當入侵者出現時,‘本我意識’就會遇到一個持槍的可能殺死任何干涉目標者的‘上帝意識’,干涉者包括了他自己,所以,他自己的意識很可能將他自己殺死。”

    維克多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聽着,我沒有進入過他的意識,不能反駁你的觀點,但是,他殺死自己有什麼好處呢?你的話讓我認爲他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不停地試圖打破‘上帝自己’,另一個則在毫不留情地清除跳蚤,而那些跳蚤幾乎都在‘本我自己’身上,所以他毫不介意殺死自己。”

    男人向前傾了傾身:“是的,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做過記錄,他將自己和環境完全分開,就是爲了保持‘本我意識’的清醒。他

    這麼做只有兩個結果,一是‘上帝意識’一遍遍殺死‘本我意識’,並就此抹消‘本我意識’的求生意志,那麼‘上帝意識’永遠佔據了他,他會成爲一個名副其實的兵器;二是‘本我意識’終於破壞了‘上帝意識’,他會清醒過來,意識到一切,然後……在他痛苦的過去和現實裏清醒地作爲一個人類活下去。也就是說,他的兩種意識一直在互相競爭,就像你們人類心中,永遠有某種道德和法律或者情感和理智之間的糾紛與平衡。”

    “……好吧,”維克多向後靠了靠,“聽上去很有道理。”

    “我所接觸的他,是一個人格健全,理智向上的人,”男人說,“但是他對環境的許多異常從根本上認識不到錯誤或者怪異,現在我知道了爲什麼——”

    ——因爲他從小生存的環境就是一個可怕的地獄。

    維克多用手指託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男人好一會兒,說道:“我想我有點兒明白爲什麼你會是第一個有作用的適用劑了……說實話,一開始我們都以爲你這種類型簡直是在開玩笑。我們嘗試過戰鬥型的、維修型的、保姆型的……但是卻只有你成功了。”

    男人沒有說話。

    維克多調整了一下坐姿,說道:“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莫爾已經徹底禁止你進入他這一次的意識,我想這是我們好好聊聊的機會。比如從人類——從情感的角度上,你是怎麼分析他的?”

    -

    咔嚓——咔嚓——

    尖叫、咀嚼、掙扎、童謠。

    一切混合在一起,彷彿要將人的神經壓縮、攪碎、扯斷。

    車廂裏的倖存者被一個個揪了出來,那種狼狗吞食生肉的聲音不斷靠近。賈科一動不動,連心臟跳動的頻率都放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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