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突然回到了以前小時候，忘記是在向藍走之後還是走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只記得那時候，她年紀實在是太小，衛建國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便時常會帶着她過來廠裏一起上班。
&ep;&ep;園區裏面的一切都枯燥無比，只有邊緣處有個和這裏看起來格格不入的網球場。
&ep;&ep;她那時候年紀小，稍微專業一些的網球拍都不怎麼能夠拿得起來，來這邊也只是因爲好奇。沒事兒的時候，就站在旁邊，看着草綠色的圓球從地上蹦躂起來，然後又飛速地飛到另一邊去。
&ep;&ep;有時候，那個比自己略微要大一些的男孩兒，還會逗一下自己，讓她幫忙撿一下球之類的。
&ep;&ep;工廠好像逐漸忙碌了起來，沒人在球場上和男孩兒打球了。就變成男孩兒主動教衛曉打了，即使她還是不怎麼能夠拿得動球拍。
&ep;&ep;再後來過完年之後的一個春天，回老家過節的工人們也漸漸地回來了，園區裏逐漸熱鬧了起來，唯獨網球場前面的工廠，仍舊冷清得不行。
&ep;&ep;隱約聽說，好像是那個姓張的老闆欠了很多錢，開年之後的生意也不怎麼好，工廠都快要停工了。
&ep;&ep;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曉再一次去網球場的時候，突然便看到周圍的人緊張慌亂了起來，哀嚎哭喊聲音交錯在一起，震耳欲聾。衛曉站在圍觀的人羣當中，就這樣看到之前總是教自己打球的那個男孩兒，正對着着火的地方歇斯底里哭喊，旁邊好幾個大人才勉強死命地把他堪堪拉住。
&ep;&ep;後來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工廠沒有辦法運轉，老闆便起了一些其他的心思。只是沒想到大火燃起來的時候，廠裏面還有一個姓吳的員工。
&ep;&ep;再後來，就是聽說賠了很多錢給吳家，但是吳家只剩下一個小男孩兒了。
&ep;&ep;工廠門前的哭聲實在是太過淒厲，即使很多年後的現在回想起來，彷彿也一直縈繞在耳邊，讓人沒法不動容。
&ep;&ep;衛曉幾乎算是被活生生地嚇醒的，醒了之後靠在自己的牀頭，盯着牆壁上掛着的黑刀半晌都安靜不下來。
&ep;&ep;就這樣安靜地呆了半晌，這才起身拿了浴巾往外面浴室走去。
&ep;&ep;這會兒時間不算早，太陽已經高升，路過窗戶的時候，熾熱的陽光灑進來還有些晃人，衛曉不自覺地擡手擋了一下。
&ep;&ep;“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ep;&ep;衛曉剛要推開浴室門，便聽到了從客廳方向傳來衛明說話的聲音，頓時就被嚇了一大跳。
&ep;&ep;衛明怎麼和林靜嫺一樣，都喜歡悄無聲息地窩在沙發上嚇人？
&ep;&ep;礙於前天在衆創的時候，衛明和她之間的友好相處，衛曉難得沒有像以前一樣轉身就走。只是還沒來得及繼續說點什麼，就又聽到衛明嘲弄地繼續說道：“怎麼？去上了幾天，又馬上不想幹了？也是，混喫等死的無業遊民當久了，應該也不會想繼續上。”
&ep;&ep;那點想好好說話的心思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ep;&ep;“呵呵，看來衆創停工對你的打擊還挺大，”衛曉側頭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大早上的就開始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ep;&ep;果然，互相傷害遇上了就刺幾句，纔是這裏的主要氣氛。
&ep;&ep;早知道當時清理三角梅藤蔓的時候，就應該特地避開衛家工廠的，反正裏面也沒有人，燒了就燒了唄，還節省一點力氣。
&ep;&ep;衛曉擡了下胳膊，只覺得有無盡的痠疼感瘋狂蔓延上來。那天晚上秦照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心思，全程抱着胳膊站在旁邊圍觀。衛曉趕死趕活，好歹總歸是趕在天亮之前把所有的藤蔓給清理了乾淨。
&ep;&ep;食指大小的幾塊紅色碎片落在自己手上的時候，衛曉差點當場哭出聲來。
&ep;&ep;不知道最後能換到多少錢，但好歹事情是圓滿解決了。
&ep;&ep;唯一痛苦的就是，那天晚上之後，她全身彷彿被車狠狠碾壓過似的痛了兩天。直到今天，都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ep;&ep;“對了，你那個相親對象家裏的工廠，名字叫什麼？”在衛曉要出門的時候，衛明冷不丁地出聲問了一句。
&ep;&ep;“你直接去問他們啊。”衛曉的動作停滯了下，扔下這句話之後揹着網球包徑直推門出去了。
&ep;&ep;她和秦照每天糾結月靈石的事情都不夠麻煩的，哪兒還有時間去對這些口供。
&ep;&ep;時間過了五月，天氣開始逐步升溫，暖意撲面而來，好歹現在騎自行車不會那麼冷了。
&ep;&ep;衛曉長長地打了哈欠，正要去趙大姐家買早飯，便看到馬路對面停了輛車。
&ep;&ep;隨即，顧明朗走了下來，主動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果不其然，從車上下來的是汪瀾。
&ep;&ep;衛曉看了一眼自己的共享單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轉了下把手，飛速地往巷道里躥了進去。
&ep;&ep;以前不出門的時候，除了於玲玲之外，幾年也都看不到個什麼熟人同學。現在出門開始工作了，幾乎每次都能夠遇到顧明朗他們。
&ep;&ep;衛曉在心裏嘆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往公司的方向騎過去。
&ep;&ep;從這周開始，她就不用去書店那邊待着了，今天直接去勤業大廈。
&ep;&ep;走到樓下的時候，衛曉不由自主擡頭看着這棟幾乎能算得上是高聳入雲的建築，來來往往的人無一例外不是衣着光鮮，和衆創那邊的接地氣宛若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ep;&ep;也不知道這裏，是不是也曾經有過誰曾在這裏，也同樣哭得很無助。
&ep;&ep;再次踏進公司大門的時候，衛曉已經輕車熟路了，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和那片透明的玻璃牆，耳邊彷彿像是自發地響起了那天的風聲。
&ep;&ep;“想再試試？”秦照看了她一眼，走到牆邊上，摁下了開關。
&ep;&ep;呼啦啦的風聲再次灌了進來，把秦照沒扣的西裝吹得獵獵作響。
&ep;&ep;“還要再繼續考覈？”衛曉聲音瞬間就揚了起來，高了好幾度。她雖然不恐高，也能夠克服下墜的失重感，但頭暈目眩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一點也不想再重新體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