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只是氣都不敢大喘地看着少女擺弄鵝卵石。
&ep;&ep;緊盯了少女一會兒，葉宇長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把視線移向正在叫喚着的鹿。
&ep;&ep;這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先不說那些與衆不同的外表特徵，葉宇長方纔直接感知了一下那鹿身上散出的氣場，就給他一種如飲甘露的酣暢感，緊張的精神如沐春風，一下子平和了下來。
&ep;&ep;明明自己只是用充斥元氣的眼睛看看它，身體卻有了一種被哺育的感覺。
&ep;&ep;葉宇長平日裏不喜歡看書，所以不知道它是何方神聖。
&ep;&ep;鹿像被釘在案板上的魚一樣，只能顫抖着等人來料理它。
&ep;&ep;鋪在祠堂地上的石板就是它的案板，葉宇長瞥見鹿的周邊好像被人用刻刀工工整整地劃了條條框框，猶如棋盤上的方格，而那些銘刻了符甲的鵝卵石如棋子般一個個落在了棋盤線的交叉處。
&ep;&ep;少女要列的陣，莫不就是以某種棋局作爲憑依而佈下的？
&ep;&ep;葉宇長一邊想，一邊乾嚥口水。
&ep;&ep;一連串腳步聲由遠及近，葉宇長暗道不妙，之前自己跑得太快，害得脫節的船員現在纔跟上來，他們不清楚這裏的情況，貿然衝上來，只怕這奇怪少女身邊的長槍——雲排號的船長正想轉頭大喊，讓船員們別過來。
&ep;&ep;但爲時已晚，兩名船員們已經踏上了最高處的臺階，呼喊着“少船主，等等我們！”之類的話，將頭露了出來。
&ep;&ep;將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了少女的視野裏。
&ep;&ep;葉宇長的耳畔又響起了利物破空的聲音。
&ep;&ep;他的直覺強壓下恐懼，立馬抽刀護在正一無所知地踏入祠堂的船員身前，調動起全身每一寸知覺去捕捉來襲的長槍，好讓自己能靠手裏的刀將之打落。
&ep;&ep;不過，來襲的長槍也好，亦或是憑空生出的元素也罷，本該先發制人，消滅踏入“領地”之人的各種行爲並沒有發生。
&ep;&ep;什·麼·都·沒·發·生。
&ep;&ep;對葉宇長一干人等是這樣的。
&ep;&ep;對於少女則是另一幅光景了。
&ep;&ep;她摔在地上，一隻手抓着腳邊僅存的長槍，掙扎着想要站起來。
&ep;&ep;葉宇長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喘着粗氣，目不轉睛地看着少女。
&ep;&ep;他對當前的情況兩眼抓瞎，爲保安全，他示意船員後退，自己舉刀看着少女的一舉一動。
&ep;&ep;葉宇長不敢輕舉妄動。
&ep;&ep;他推測長槍應該是被匠師刻了符甲，介於之前他都沒看見少女揮槍投擲，長槍就射過來，故長槍很可能是一件自行射出的武器。
&ep;&ep;他猜對了一半，長槍的槍桿上確實刻制了符甲。
&ep;&ep;但實際上只有簡單的加速效果，之所以被葉宇長錯判爲自行射出，僅僅是因爲少女之前的動作太快罷了。
&ep;&ep;原本少女就心懷疑慮，船員的貿然闖入激化了這一點。
&ep;&ep;那一刻，她下意識地打開了大殺四方的心理開關，但拔槍的瞬間，她的身體失控，摔在了地上。
&ep;&ep;可能是摔在石板地後人很疼，少女渾身在打顫，短髮的髮梢痛苦地抖動。
&ep;&ep;少女的左手也伸過去抓住了槍桿，整個過程顫顫巍巍得像入秋後的蟲蟻。
&ep;&ep;確認雙手都抓緊槍桿後，少女以長槍撐地，掙扎着站了起來。
&ep;&ep;在葉宇長看來，也和老人拄柺杖沒什麼區別。
&ep;&ep;今年的四月天氣並不溫暖，人的喘息過大是能看見白氣的。
&ep;&ep;正因爲如此，雖然少女掩飾得很好，但葉宇長能看得出她的呼吸隱隱間很喫力。
&ep;&ep;一名船員悄悄喊了葉宇長：“少船主……”
&ep;&ep;“怎麼了？”
&ep;&ep;葉宇長看向那名船員，他很瘦小，正是碰上大霧那天爬上去掛鯨油燈的那小子，記得是叫湯克誠，只有十四歲。
&ep;&ep;“那女的，剪的是短髮，穿的衣服適合在山間跑。”
&ep;&ep;“那又怎麼了？”
&ep;&ep;見船長沒反應，湯克誠捏了捏和他身材一樣瘦小的鼻子說道：“晉國雖說也沒規定女人不能把頭髮剪短，但畢竟不多，這種習慣比較多的是佘族人，因爲這樣適合在山裏穿行，還不容易在逃跑時被人或野獸揪住。”
&ep;&ep;一聽到“佘族人”，葉宇長就陷入了思考。
&ep;&ep;晉國西部的山裏生活的人，一律被官府稱之爲佘人，而佘人作爲山民，於晉國國人有利的只有兩件事——山貨買賣和獵戶。
&ep;&ep;前者沒什麼玄機，而這個獵戶，頗爲值得玩味。
&ep;&ep;獵戶，是以打獵爲業的人，但世上還有第二類獵戶，他們從很久以前就被豪門大戶僱傭，去獵取珍奇之獸來換取比較豐厚的報酬。
&ep;&ep;有時候珍奇之獸撐死了也就是白額虎之流，而歷史上有時候，這些人獵戶曾憑自己的本事，圍獵過麒麟這種東西。
&ep;&ep;獵取奇獸自然有生有死，活下來的人會總結出各種各樣的技巧，有些人將之奉爲家學，隨着家族行業的傳承而一代代延續。
&ep;&ep;“也就是說，很可能我們碰見的是受僱於哪個大戶人家的獵戶？”
&ep;&ep;“小的覺得是這樣，另外，那頭鹿……據小的所知，是陽春。”
&ep;&ep;葉宇長與湯克誠低聲交談的時候，葉宇長似乎瞥見少女有了動作。
&ep;&ep;他急忙拋下湯克誠，重新舉刀應對。
&ep;&ep;靠長槍強撐着的少女向前踏了一步，葉宇長後退了一步，他握刀的手沒有露出絲毫顫抖。
&ep;&ep;少女長吸一口氣，拔起了長槍，身體緩慢而又艱難地擺成投擲的姿勢，咽喉突然倍感猩澀，乾咳一聲，吐出大口鮮血，染紅了前襟與青石板，雙手脫力，長槍緊接着墜地、插在青石板縫隙中，少女的身體也立馬向前倒去，但她強令虛脫的雙手卯勁發力，再次抓住了槍桿，勉強站住。
&ep;&ep;她嘴巴里零星說着什麼，但少女所發出的音節，葉宇長一個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