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再是我的母親,北城也再不是那個北城。
外面秋風肆虐,我穿着一襲長裙走在街上,像個孤獨的流浪者。
回想起半個小時前,在酒店的那齣戲劇,分明是拿刀子在割着我的肉。
不過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所有的後果也只能由我自己承擔。說到底,從出生到現在,我不過憑着一氣倔強活到如今。
我逼着唐靜雯誘導徐清,落得這樣的結局,親手剜掉了心頭的腐肉,從此以後,我再無母親。
風吹得我有些頭疼,我依然不顧一切的往前走,彷彿這樣依着黑夜一直走,就能走出這場困境。
走不動的時候,我在路邊坐了下來。
我低頭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原來我曾經有一個寶寶。
半個小時前,我歇斯底里的問她,我的孩子在哪裏。
徐清徹底跟我撕破臉面,殘酷的說道,“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多麼簡單的回答。在我殘缺不全的記憶裏,原來我還有過一個孩子。那是不是還出現過那樣一個男人,讓我心甘情願的爲他生孩子。
現在呢他在哪裏。我捂着臉,覺得一切都是茫然而徒勞的掙扎。
“那你爲什麼要對唐靜雯那麼好”到底是不死心,紅着眼睛問她。
徐清表情有些微的變化,很快的回答我,“我要嫁給唐平業,需要她的支持。”
二十多年前,徐清被唐平業欺騙,成了一個人人唾罵的第三者,生下我之後毅然離開。二十多年之後,她又打算嫁給唐平業。
而我這個註定揹負着罵名出身的人,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軟軟,媽媽對不起你,害的你被人罵。”
“沒關係啊,媽媽你別哭。愛情是沒錯的,錯的只是時間。”
錯誤的時間遇上了錯誤的人,我心甘情願揹負你的過往。
曾經是這樣,往後誰也不必再說抱歉。
一道陰影打下,我擡頭看見了蕭清墨。
他將西服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手裏還拿着礦泉水跟創可貼。
這樣一個昂揚挺拔的男人,如今感覺單膝跪地,爲我料理傷口。
微涼的水拂過腳踝,他用紙巾擦乾淨上面的污痕,仔仔細細的爲我貼上傷口。
“蕭清墨,你把我從常州帶回來的時候,告訴我可以重新開始。”我擡手貼着他的臉頰,笑的有些清涼,“可是不行啊,你就是一個陷阱,誰知道我就那麼跳了下去呢”
“徐清的話,不能信。”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腕,看着我。
我點頭,“好,我不信他,你說給我聽,從頭到尾,樁樁件件。”
“真是需要把我的心都剖開給你看了。”蕭清墨喟嘆一句,在我身邊坐下,輕輕見我攬入懷中,抵擋着北城夜晚肆虐的妖風。
在這樣秋風呼嘯的晚上,我們坐在路邊,我聽蕭清墨給我講那些我所不知曉的事情。他的聲音清冷而低沉,娓娓道來,如同一幀幀電影畫面呈現在我的面前。
時間倒退到月餘前,北城還是夏天。
蕭清墨站在窗邊,惦記着那個消息。
“先生,真的要這麼做嗎”梁飛站在一旁,有些擔憂的問道。
如果真的任由李子菲那麼做,蘇小姐的生活豈不是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過了一會兒,蕭清墨才緩緩說道:“二十多年前的舊事,李子菲自然不知道。唐靜雯不一樣,通過她的嘴一提。李子菲略施手段,徐清在長州的生活就會坍塌。”
梁飛的眼底浮現出巨大的震驚,“可是先生,這樣會對小姐造成無法估計的傷害。”
“總好過跟徐清繼續那虛僞的母女之情。”蕭清墨面露譏諷,“當年徐清一門心思想嫁給唐平業,不惜拿孩子做賭注。到最後輸得一塌糊塗,反過來演一出苦情戲。”
梁飛嘆了口氣,“可惜小姐不知道這些前塵往事,還被矇在鼓裏。唐平業其實是個不錯的父親了,被徐清算計,還支付徐清大筆的贍養費,給小姐一個富貴的棲身之處。”
蕭清墨嗯了一聲,目光悠遠,“只是誰都沒料到,人前端莊賢淑的沈碧青,居然有精神疾病。”
唐平業常年不在家,唐李氏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唐家生活的蘇軟只能被髮病的沈碧青虐待,徐清知曉這一點,卻爲了大筆的贍養費選擇將蘇軟留在徐家。
這些真相,要怎麼擺在蘇軟面前呢她一直以爲那個父親是個薄情的騙子,而母親則是一個不幸的受騙者,一心一意的愛着徐清。
他想,他從不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卻在這一刻感謝上蒼,讓蘇軟成爲蘇軟。
蕭清墨刻意的引導,讓李子菲派人到長州去四處散佈徐清的過往。
他掐着時間到了長州,在徐清家門前找到了蘇軟。
坐在路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他將她抱在懷裏的時候,滿心的柔軟與痛惜。決心將她帶回北城,給她一個全新的未來。
“蘇軟,我能讓你的世界密不透風,也能阻止那些悲劇呈現在你的面前,可是我沒有。”蕭清墨說到這裏,有些自責,“我原以爲讓徐清的真面目徹底暴露,這顆炸彈從你身邊挖去,從今你的生活可以平平穩穩。”
“可是你沒想到,她會回北城,而我會跟蕭銘遠訂婚。”
我挽着他的手臂,盯着天上那孤零零的月亮,“是啊,虎毒不食子,誰能想到她能對我做到這種地步呢”
蕭清墨沒再說話,輕輕抱了抱我。
我問他,“你對徐清做了什麼,讓她說你居心叵測”
應該不止剛剛他說的那一點。
蕭清墨沉默了半晌,“我跟她見過一面。”
我有些詫異,靜等他把話講完。
蕭清墨跟徐清的見面,是在李子菲訂婚宴搞砸不久後。蘇軟在那裏跟徐清猝不及防的相遇,又撞了一身傷回去,讓他徹底怒了。
他放在心尖的小姑娘,那麼無助又絕望的縮成一團。哭着喊他的名字,她明明那麼討人喜歡,卻因爲徐清的否定而崩潰。
在一個陰天的下午,蕭清墨將人約到了一間私人會館。
他早到了一會兒,徐清推門而入的時候,見到他的時候有些猶疑。
“你是”徐清試探性的問。
她離開北城多年,而蕭清墨年少離開北城甚少回來,徐清自然是不認識的。
蕭清墨遞上一張名片,清晰的看到徐清的眼中劃過一絲震驚,“蕭先生”
蕭家第三子,當年可是大名鼎鼎。
徐清很快鎮定下來,“是爲跟唐家的婚約,纔跟我見面的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樁婚約只說跟蕭家男丁,蕭銘遠跟眼前的蕭清墨同樣適用。
“是爲蘇軟。”蕭清墨神色清冷,可是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個名字,卻無端的柔軟三分。
徐清面上的驚訝藏都藏不住,“你跟蘇軟”
蕭清墨應她,只是說,“蘇軟看似開朗,內心其實孤寂冷漠。她只信賴你,也只聽從你的話。我爲了讓她放心接納這個世界,將她送進山水,跟景色交朋友。她日復一日的笑顏展開,夜間也睡得安穩不再說夢話。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走,直到你出現在李子菲的訂婚宴上。”
徐清聽着開始侷促不安,換做常人她早就站起來痛罵幾句,我跟自己女兒的事情關你什麼事情。但是她聽聞過關於蕭家老三的一些傳聞,所以知道他從不說廢話,這樣長篇大論的說了一堆,必有深意。
她略一想,有些恐懼的問道,“我的過去被揭露,子菲聲名狼藉,李家經濟陷入困境,難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蕭清墨聽到他這麼問,頓時冷冷一笑,“你自己對蘇軟到底如何,你自己清楚。至於李子菲,她跟徐文輝如何我不管。但是蘇軟差點被人侮辱,李子菲居然想借機擴大那件事情。我如果晚一點發現,蘇軟要往後要如何承受。”
蘇軟去相親被下了藥,蕭清墨及時出現將他帶走。
可是事情遠遠不止這麼簡單,李子菲將以前遭遇過酒店遇襲事件的女孩兒挖出來,將她們的事情公佈到微博上,一時間掀起一陣“酒店遇襲事件”的熱搜。
她自作聰明,本以爲藉此一能打擊競爭對手,二能不着痕跡的將蘇軟差點被強暴的事情徹底宣揚出去。畢竟自媒體的傳播速度難以想象,她知道那個男人有個怪癖,就是在住的地方安裝攝像頭。
李子菲找到了蘇軟被侮辱的視屏,萬事俱備,只差傳到微博上去了。
可是她棋差一招,蕭清墨手眼通天,將蘇軟的那部分扣押了下來。
北城的酒店業一向分爲幾個派系,這麼多年來相安無事。李子菲的主動挑釁,自然惹怒了一些人。痛打落水狗這種事情,商人做的最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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