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七百九十八章 稻田和茶園
    皇宮東南角左掖門,柴興興致勃勃地登上城樓,挺身背手,俯瞰南城。

    由左掖門往南延伸的大街正好是建國寺的中軸線,也恰好把風沙那六坊的地盤一西一東,一分爲二。

    王卜安靜地跟在柴興的身側,神情莫明地掃視着街巷之間那一隊隊快行而過的武卒和禁軍。

    柴興則目視狀元樓,含笑道:“汴州的大街大巷九縱十橫,小街小巷不計其數,直如棋盤,依王愛卿看,朕這一落子在圍棋之中有個什麼說法?”

    “若把內城比棋盤,宮城自然爲天元,建國寺爲東南星位,狀元樓爲三三。有句口訣如是說……”

    王卜吟道:“星位一掛關或飛,然後三三或夾擊,也可外碰掛角子,關後脫先也可以。”

    柴興微微一笑,轉目南城各寺,又道:“王愛卿覺得當今城內的形勢如何?”

    王卜沉吟道:“不像棋盤,更像稻田。”

    柴興哦了一陣,扭過頭來注視道:“怎麼說?”

    王卜答道:“稻田豐收,割上一茬。”

    柴興的眼神瞬間一冷,緊緊地盯着王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王卜立時垂目,神情不變。

    柴興忽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王卜的肩膀,搖頭笑道:“不是稻田,是茶園。不是割稻,是採茶。”

    王卜躬身道:“是,臣牢記。”

    柴興的視線重新轉向狀元樓,笑道:“依照王愛卿所言,朕佔住了星位,佔住三三那位將會如何因應呢?”

    王卜回道:“星位取勢不佔地,三三佔地沒外勢。地勢兼顧是小目,守無憂角更堅固。”

    柴興皺眉道:“愛卿的意思,他會守角之後,以攻爲守?”

    王卜謹慎地道:“口訣如是說。”

    柴興思索道:“他還有子可落嗎?”

    王卜道:“墨修永遠有子可落。”

    柴興道了聲“是嗎”,又問道:“愛卿覺得他會落子於何處?”

    王卜回道:“臣不是墨修。”

    柴興笑罵聲“滑頭”,轉目遠眺,重望狀元樓,神情沉凝下來,緩緩地道:“朕拭目以待,倒要看你落子何處,如何以攻爲守。”

    王卜不接話。

    柴興沉默少許,又道:“他若攻,朕也不能傻守。蓋萬那渾小子是不是和他很不對付?”

    “蓋將軍與韓巡檢或許也有齟齬。”

    王卜看似答非所問,其實是在暗示蓋萬對四靈的汴州玄武主事韓通也有敵意,不僅可以拿蓋萬去拖風沙的後腿,也可以用他擋住四靈的滲透。

    至於小小的蓋萬是不是螳臂當車?反正不是他的人,更不是司星宗的人,死了他又不心疼。有皇帝的加持,給人添點堵綽綽有餘。

    蝨子不大,咬人也煩,至少能夠拖住人家一巴掌,甚至一隻手。一旦受不了有所動作,必然會生出破綻,司星宗的機會就來了。

    “那是,畢竟韓通拿着朕的金令,讓人抄了他的家嘛!”

    柴興笑道:“正好,張永不是舉薦他爲武德司副使嗎?朕同意了。你去頒旨,私下裏向蓋萬通個風。”

    王卜躬身道:“臣知道怎麼說。”

    晉國長公主府。

    張永陷入前所未有的暴怒。

    最近彤管潔接二連三的夜不歸宿,整宿整宿地跑去風沙那兒還則罷了,今天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寢殿內掛出了一副祕戲圖。

    圖中一男一女,女子容貌神似彤管,男子容貌彷彿風沙,神情姿態不堪入目。

    張永氣得暴跳如雷,把畫猛地扯下撕成碎片,更是連聲怒罵,差點失去理智對彤管動手。

    豈知彤管冷冰冰地道:“毀了就毀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現在再去找他,讓人現畫一幅。你撕毀一次,我便找他一次,倒要看你撕的快,還是我去的勤。”

    說完便扭身走了。

    張永呆若木雞,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暈死過去,回神之後憤恨更甚,怒火中燒的點了人手要去抄了那間“淫窩”。

    結果不問可知,一頭撞進了風沙早就設好的埋伏。

    當日午後,王卜由蓋萬府邸出門,正要趕回去向柴興復命,忽然有急訊報來:張永帶人於狀元樓行刺風沙不成,被當場生擒。

    這下輪到王卜呆若木雞了。

    行刺風沙事情不大,行刺墨修事情就大了。

    對於百家來說,這不僅是壞了規矩,更是最犯忌諱的事情,沒有之一。

    一旦實錘,司星宗將會受到百家的一致責難。

    最關鍵,破壞了百家的規矩,將不會再受到百家規矩的庇護。

    王卜猜到風沙捱了柴興一耳光,一定會反擊,但是沒想到風沙放着正主不管,居然拿司星宗開刀,擺明柿子專撿軟得捏。

    司星宗當然不可能抗住四靈毫無顧忌地報復,尤其風沙可以對等報復。

    換句話說,風沙獲得了幹掉司星宗宗主而不會遭至百家反對的權力。

    先不說風沙會不會真的這樣幹,或者有沒有能力這樣幹,僅是他“可以”這麼幹,足以讓司星宗上下寢食難安。

    跑來給王卜報信的正是張永的兒子張德。

    張德惶急地道:“此事必有蹊蹺,我爹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跑去行刺風沙。”

    王卜一向冷靜,竟是少見的心亂如麻,怒道:“還用得着你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人家擺明借題發揮,以勢壓人,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

    張德忍不住道:“王師伯,我該怎麼辦?”

    王卜努力定下心神,冷冷地道:“還能怎麼辦,我去找易夕若,請她出面講和。”

    與此同時,皇宮文德殿。

    柴興同樣收到了張永被擒的消息。

    乃是趙儀親自進宮報來的。

    柴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問道:“以你對四靈的瞭解,其後情勢發展將會如何?”

    “墨修不可受行刺,此例絕不可開,此風決不可長。所以四靈高層,包括我在內,不會問是非,也不會問緣由,一定會逼司星宗低頭。”

    趙儀苦笑道:“不低頭,那就撕破臉,低頭的話,那就是誤會。所以司星宗一定會退讓,退讓的結果是四靈于禁軍之內更加強勢。並不以我的意志爲轉移。”

    他相當坦誠,顯然與柴興的關係已經良好到可以直言不諱的程度。

    柴興淡淡地道:“他這是明着給咱倆來了一出離間計,對吧?”

    趙儀臉上的苦笑意味更濃:“不錯,看似陰謀,其實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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