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八百九十五章 織夢
    攤子的夥計端上了小米水飯、炙肉、幹脯,還有兩碟什錦鮮蔬,風沙殷勤地將碟重擺,把鮮蔬放到周憲面前。

    周憲則張嘴要喂。

    風沙寵溺地餵了幾口,順嘴問道:“白綾那個主意是初雲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周憲津津有味地鼓着雪腮嚥下,又回手指指自己脣瓣,不僅抿脣,還輕舔。

    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風沙笑了笑,溫柔地持手帕給她擦嘴。

    周憲這才滿意,含笑道:“初雲希望給她的手下尋一個安身之所在,徐徐發展,融入北周並紮根。我則希望選出一批又一批各具風姿的美人,聊以**。”

    風沙爲之愕然,心道你一個女人選那麼多美人,慰什麼玩意兒?

    周憲小聲道:“你不要這麼看着我,我答應再也不騙你,當然要實話實說。”

    風沙腦中有些亂,結巴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真的好後悔,爲什麼不能早點遇見你,讓你完整地擁有我的一切。”

    周憲垂首道:“破鏡難圓,覆水難收。雖然你嘴上不說,我知道你心裏不可能沒有絲毫芥蒂,所以我希望用她們來彌補我的遺憾,一遍又一遍。”

    風沙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還記得東宮嗎?你無法接受李澤和周嘉敏,怎麼能接受我和別的女人?”心道還一遍又一遍,你當我種馬啊!

    周憲淡淡地道:“無法接受我也被迫接受了,現實終於影響到精神,因此產生了受虐的心態。當時你就在旁邊,應該很清楚啊!”

    風沙有些尷尬的點頭。

    當時周憲居然自己把裙子撩開,趴到窺鏡上面,不僅想要給李澤戴綠帽子,還想要李澤親眼看見她因那種事而死。

    “我的心靈事實上已經殘破不堪,出現了無法彌補的缺口,雖然我不僅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仍舊無法阻止心靈的扭曲。”

    周憲忽然展顏:“我的理想已經逝去,成爲遙不可及的夢想。好在遇上你,有了美夢可以寄託。夢不盡相同,但可以相似,寄託以相似,聊表以慰藉。”

    風沙拿眼瞪着她,愣是說不出話來。

    老頭子曾經說過:越聰明的人越像瘋子。

    聰明人與瘋子相同之處在於:你無法理解其思維。

    但並非說明其思維沒有邏輯,只是正常人無法理解而已。

    風沙無語在於:他居然能夠完全理解周憲的意思,豈非說明他也是個瘋子?

    “所以你把精神寄託於我,編織一個夢境來慰藉你現實中無法彌補的遺憾?”

    周憲俏目之中閃起無比歡悅的彩芒:“我就知道你懂我。”

    風沙扶額道:“我寧可不懂。”

    他認識的變態不少,現在知道誰最變態了,不是一般的變態還聽不懂這有多麼的變態。

    周憲斂容,正色道:“你應該很清楚,現實越不確定,精神越要確定,我寄託於你,總比寄託給別的什麼好吧?”

    風沙緩緩點頭,這倒是真的。這不僅是信仰的源起,也是漫天神佛的源泉。

    任何人在現實不確定的時候都必須尋找精神的寄託,一旦所託非人,很容易陷入邪門歪道。

    比如他信仰墨家學說,所以他在混沌不清的現實之中時刻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裏,往哪去。

    信仰如燈。

    足夠堅定的信仰讓任何岔路,乃至狂風暴雨都無法使他偏離目標,哪怕不小心走錯也能找回正道。

    周憲則是相信他,又或者相信墨修,所以打算寄託於他,以爲錨定,免得不小心走錯路萬劫不復。

    當然,精神寄託是有代價的,那就是失去自我,失去自我相當痛苦。

    所以,周憲必須給自己編織一個美夢緩解痛苦,甚至化痛苦爲美妙。

    哪怕這個夢在別人看來很不合理,在她看來那是不可懷疑的真理。

    說起來很複雜,其實很簡單。

    比如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給人編織一個美夢。

    無論你做了多少惡、殺了多少人也不會因爲內疚等負面情緒導致精神崩潰。因爲一切罪孽由佛承擔,與放下屠刀的“你”無關了。

    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當然很不合理,但是在某些人的“夢中”就是堅信不疑的真理。

    在這方面,各家學說也好,各類宗教也罷,看似不盡相同,其實萬變不離其宗,都是把無法解釋的事情推給一個無法證僞的“東西”。

    比如墨家一股腦全部推給鬼神;道家推給天道;儒家複雜點,可以推給堯舜禹湯,也可以推給孔孟等儒門先聖。

    反正子曾經曰過,所以我沒有錯。至於子曰的意思到底是一、是二、還是三,那就看誰來解讀經典了。

    總之,無法證僞,那就無法證明是錯的。

    既然不是錯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對的。

    信則有,不信則無嘛!

    風沙一瞬回神,聽到周憲喜滋滋地道:“那些美人隨你喜歡,但是你得到她們的時候必須帶上我,除非我說出一個跟你約定好的暗號,否則夢就不會醒。”

    正常人肯定無法理解她的腦袋瓜裏到底在想什麼,更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

    風沙倒是心底透亮,使勁瞪着眼前周憲的臉龐,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誰說長相清純就不能選擇淫蕩?看你那天拉上初雲的時候挺興奮的。”

    周憲顯然看懂了風沙的眼神,微笑道:“若非有過切身的感受,我還想不到可以編織這種夢。既能夠慰藉現實的缺憾,又能夠得到精神的滿足。”

    風沙苦笑道:“我好像應該高興?”

    周憲嫣然一笑,把脣湊到他的耳邊,悄聲道:“出夢的暗號是:貓觸琉璃盞,子亡佛像前。乞君憐我殷殷淚,斷魂夜、斷腸人。”

    風沙神情爲之一變,這是周憲喪子之後給他寄寫的一封沾淚的手書。

    這就是周憲和尋常人的區別,她可以“入夢”,但知道如何“出夢”。

    周憲說完暗號之後垂首,低聲囈語,好似祈禱:“周憲對你來說,是澄透的,是一覽無餘的,是沒有任何陰暗角落的……”

    風沙牽起她的手,溫柔地握緊。

    從現在開始,在周憲給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他成爲周憲用以寄託精神的“神”。

    儘管周遭熙熙攘攘,這一刻,他與她一樣的寧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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