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最後的晚餐
    臨行之前,風沙從勾欄客棧搬至啓聖院,下榻於昇天閣,貼身的侍婢僅帶了馬玉憐。

    繪聲作爲主人的內務大總管,留於勾欄客棧,做啓程前的最後準備,負責人員擇選、衣裝物什裝車等瑣事。

    風沙將與郭青娥同行前赴洛陽左近的隱谷,全程由隱谷安排一切,包括食宿安全之類,但是他自己的斥候也必不可少。

    所以,授衣已經帶着一隊手下先行一步。

    臨行前夜,宮青秀親手做了點小菜,陪風沙喝酒。

    宮青秀給風沙斟滿杯酒,垂首柔唱。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爲薄。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洛中何鬱郁,冠帶自相索……”

    僅是輕吟低唱,已然環耳繞樑。

    顯然她絕不僅是精擅劍舞,於嗓於唱,亦可稱絕,尤其傾注了感情,樂以銷憂。

    婉轉誘人的嗓音使人不由自主地神魂迷離,全情投入,隨之出竅,宛如青煙,嫋嫋騰至雲巔,一瞬展翅,遠至洛宛,高空俯瞰,人間似乎遊戲。

    風沙持杯在手,安靜地傾聽。

    宮青秀忽然收聲,嘆道:“洛就是洛陽,宛就是南陽。當年兩地繁華景盛,不知如今還剩多少顏色。”

    “北漢一日未滅,洛陽就處於將戰未戰的前線。”

    風沙沉吟道:“一旦澤州失手,洛陽必須爲汴州扼守黃河上游,與之形成犄角之勢。名爲陪都,實乃軍鎮,縱繁華,亦有限。”

    宮青秀垂首不語。

    風沙忽然會悟,人家是在悲愴感懷,他幹嘛要說這些大煞風景的軍略之事,趕緊岔話:“其實我只到嵩山,不到洛陽,也不過南陽,是走申州。”

    隱谷位於嵩山,他過了嵩山可以直接南行,要去洛陽還得再翻山回去。

    嵩山那麼好翻嗎?來回折騰不累嗎?他又不傻。

    宮青秀想了想,面露憂色:“南去申州好像大多陸路,我怕你受不了顛簸之苦。”

    風沙安慰道:“這一程乃是商貿路線。我打聽過了,驛道大多平坦通暢,每隔三十里便有驛站,其內常駐驛卒。沿途還算太平,安全應該有保障。”

    當然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

    通常離都城越遠,越是天高皇帝遠。

    尤其近百年間戰亂頻繁,軍使割據,三天兩頭改朝換代,各國朝廷對地方的約束可想而知。

    就算地方上爲了商貿之利仍舊維繕着驛道驛站,想來盤剝之事一定數不勝數。白天驛兵,晚上盜匪的事情恐怕也是比比皆是。

    總之,絕對稱不上安全,更談不上什麼太平。

    宮青秀打小跟着師傅遊歷天下,對旅途的艱難並非一無所知,相反十分了解,聽了愈發擔心:“還是把霜兒帶上,有她服侍你,我能放心一些。”

    風沙笑而搖頭:“霜兒如今是大姑娘了,我這一路輕車簡從,帶着她衣食住行多有不便。何況你要出塞,身邊最好有個徒兒伺候。”

    他帶着繪聲諸女可以共乘共房,同進同出,帶着宮天霜自然諸多不便。

    另外,塞外艱苦,各種條件不比中原,沒有徒弟在身邊服侍,宮青秀很多事情會很不方便,尤其女人那些事。

    宮青秀咬脣道:“要不你挑一些侍劍……”

    “中原不太平,塞外更不太平,你比我更需要她們,她們也需要真正的歷練。”

    風沙打斷道:“對了,我這次帶來些人手,打算全部交給霜兒負責,他們攜有弓弩,可以以防萬一。劍侍明入昇天閣,弓弩衛暗中隨行……”

    宮青秀剛要張嘴,風沙正色道:“不要拒絕,否則我不讓你去了。”

    其實就在他來啓聖院的同時,雲本真剛剛帶着風門僅剩的那些人手離開汴州前往幽州,專門去找蕭燕。

    這是他思慮再三的結果。

    除他之外,只有雲本真壓得住蕭燕。

    只有蕭燕聽話,宮青秀此去北地才能絕對安全。

    爲了保證宮青秀的絕對安全,他只能犧牲自己的安全。

    他也是自信自己無論遇上什麼麻煩都有能力化險爲夷。

    一旦宮青秀遇上危險,他又鞭長莫及,豈非追悔莫及?

    宮青秀拿美眸橫瞟風沙一眼,像是在說“你怎麼能對人家這麼霸道。”然後螓首低垂,露出不勝嬌羞的女兒模樣。

    此地一別,將天南地北相隔萬里,不知再見何期。

    她的內心深處迫切地希望給風少留下點什麼,然而越是迫切,女子的矜持便越是讓她羞於啓齒,更羞於主動。

    縱然鐵石心腸也會被這一眼勾魂的媚態瞬間融化成鐵水。

    風沙心絃一下子被撥得嗡嗡亂響,愣是瞧得目不轉睛,忍不住去摸宮青秀的臉龐。

    他和宮青秀一直僅止於親暱,遠沒有到親熱的程度,不是不想,實在不能。

    宮青秀以劍舞行轉天下,需要完璧無暇之身。哪怕沾染半點瑕疵,也會動搖她崇高的名望和超脫的地位。

    突然間,咚咚門響。

    宮青秀好似受驚的小鳥倏然回巢,那雙完美無瑕的纖手攏着輕微起伏的襟口,美眸中射出慌亂的神色,還有一抹來不及散盡的羞意。

    風沙拼命收攝心神,好不容易纔從那令人迷醉的體驗之中,硬生生地拖出神魂,輕咳一聲道:“進來。”

    一身道袍的鐘儀心推門而入,快步近身,俏目輕輕地掃視兩人一眼,垂眸揖禮,拜道:“家師請見風少。”

    其實她奉了師命,一直候在露臺之下,監看兩人的行爲,順便防止有人靠近窺見。

    郭青娥特意叮囑她,如果兩人只是正常的喝酒談笑,那就不要打攪,如果開始有任何親暱的舉動,那就立刻趕過來打斷。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乃是爲了宮大家的清譽着想,然而她覺得師傅喫醋的意味更加濃些。

    心裏不乏埋怨,怎麼說這裏也是啓聖院,不時有隱谷中人往來,師傅又住在後院,風少無論如何不應該如此肆無忌憚。

    何況還在露臺上,簡直明目張膽。

    想到剛纔那驚鴻一瞥,她現在都不禁臉熱。

    這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師傅的面子往哪裏擱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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