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春水榭不用謝
    這輛牛拉的囚車不知道是誰設計的,看似很尋常,其實很缺德。

    四壁太過光滑,人在裏面,根本無處抓手,也就無法固定位置。

    路上稍有顛簸,人就會在其中亂晃。

    好像生雞蛋被人拿在手中上下左右,一圈猛搖。

    車廂是蛋殼,人就是蛋黃。

    當一個人長時間處在晃動之中,身體會無法遏制的想要保持平衡。

    全身每一塊肌肉都會下意識用力,直到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爲止。

    然後四壁亂碰,撞個頭破血流。

    車停之後,輕則天旋地轉站不起身,一個勁地嘔吐,連苦膽都給吐出來。

    重則骨骼散架,癱成一灘爛泥,好似散黃蛋的散黃,連爬都休想爬起來。

    好在這次是三個人擠在一起,情況沒那麼嚴重。

    加上兩女做軟墊,雪娘又全力固定,下車後風沙也就覺得腦袋有點暈,陽光很刺眼,僅此而已。

    倒是雪娘面赤耳紅,香汗發成香霧,像是渾身燥熱,好似精神煥發。

    其實是因爲體力耗費過度,以致內虛。

    內裏虛則外火旺。

    這時相當危險,冬天尤其危險。因爲寒邪很容易侵體,導致傷寒。

    風沙無暇觀察附近環境,趕緊解下大氅往她的身上披裹。

    青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小姐說了,把他們分開關押。”

    方宗花立時喝止道:“不行,要關關一起。”

    青荷咯咯笑道:“可惜你說了不算。”

    方宗花冷眼視之,卻不吭聲了。

    當下人爲刀俎,反抗於事無補,只會帶來更大的屈辱。

    不光要保持體力,更要保持理智。

    不僅要保持自己的理智,也不要把對方刺激到不理智。

    風沙擡頭垂首思索,琢磨是不是該設法逃走了,哪怕冒點風險都行。

    一旦被分開關押,他仍有自信逃走,不過沒有近身護衛,風險更大。

    雙瞳忽而幽燃閃爍,漸漸地詭異起來。

    墨修千年獨苗,一直沒有斷根,自然不少種保命祕法,只是代價通常很大。

    比如他的體質如此孱弱,就是當初付出的代價。如果能不用,他也不想用。

    雪娘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幾下。

    風沙收攝雙瞳,低頭凝視。

    雪娘使了個眼色,好像在說稍安勿躁,她有辦法。

    風沙猶豫少許,微不可查地頜首,同時轉視周遭。

    這裏是一座園林的中院,景緻不錯,不遜柳園,除此之外,無法辨析位置。

    方宗花很不情願,胳臂終究擰不過大腿,被一圈錦衣人“護送”進了東廂。

    雪娘則老老實實地去了西廂。

    青荷親自押着風沙過了一段曲廊,進了一棟伴着假山小湖的臨水亭榭。

    水榭一層是廳,二層是榭,本該四面無牆,好似高亭。

    如今竟以鮮豔的蜀錦蒙成四面圍牆,肉眼可見的奢華。

    揭開做門的厚錦,熱香撲面,滿目垂紗,溫暖的焚香似縹緲仙霧繚繞其間。

    當中擺有軟塌案几。

    案上酒水食物明顯用過,塌上斜着一件女子褻衣,靠背上掛着一條湛碧長裙。

    他來之前,應該有男女在此戲玩,好像走得很匆忙,專門給他騰位置的樣子。

    青荷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進來,輕笑道:“知道這是哪兒嘛?”

    風沙轉身凝視道:“正要請教。”

    “春園的春水榭。”青荷不乏得意地道:“就在片刻之前,聞曉鶯還在這張軟榻上扮成新娘子忙着和新郎入洞房呢!”

    風沙眉尾略擡,這還真沒想到。<spanstyle>谷</spanstyle>

    青荷近到軟塌,伸出蔥花般的兩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件褻衣,衝着風沙的眼睛搖晃,咯咯笑道:“你看,上面還沾着血呢!想不想要呀!聽說在黑市上挺值錢呢!”

    風沙有些哭笑不得,自顧自地道:“青荷姑娘跟進來做什麼?是有什麼事嗎?”

    青荷把中衣隨手扔開,板起俏臉道:“現在你是犯人,我的犯人。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輪得着你問嗎?”

    風沙就笑。

    青荷湊近幾步,目光火辣大膽地上下掃視:“聽說你勾引女人很有一手,如果你能撒開本事討本小姐歡心,我保證你在這裏過得舒舒服服。”

    風沙愣了愣,心道這特麼誰能想得到。

    青荷於他面前三步背手站定,仰臉咬脣,喫喫笑道:“你可以開始了。”

    風沙輕咳一聲:“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總要喫喝拉撒睡吧?”

    青荷挑眉道:“我可以讓你喫珍饈美味,可以讓你喫餿飯泔水,可以讓你喝淨泉美酒,可以讓你喝豬羊狗血,可以讓你睡在溺器旁邊,讓你知道什麼叫自作自受。”

    風沙嘆道:“小小年紀,心腸怎麼這樣惡毒。”

    青荷沉下俏臉:“你自己好好想,別等到我嫌棄你再來後悔,那就晚了。還有,說話小心點,別一副教訓小輩的口氣,更別把話說絕,免得又要腆着臉咽回去。”

    風沙反倒不希望她把話給說絕,輕聲道:“請容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青荷擰着眉毛瞅他幾眼,尖刻道:“對你客客氣氣,你倒還嫌我煩,趕我走了?怎麼,我長得不好看嗎?讓你佔便宜,你還不情願,給你臉了,敬酒不喫喫罰酒。”

    言罷,嬌哼而去。

    過不多時,得意洋洋的背手回來,到榭邊撥開垂錦,努嘴道:“你過來看看,再來跟我嘴硬啊!”

    風沙挪動了幾步,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眉頭跳了幾下。

    四名大漢在湖邊一左一右挑了兩根長杆子。

    兩根長杆在方宗花的背後交叉,把她背手吊在半空,長杆彎成吊杆,看着晃晃悠悠,下面就是湖水。

    依稀可見方宗花臉色蒼白,神情還算鎮定,身子沒有亂晃,雙腿也沒有亂蹬,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似乎正在計算憋氣的時機。

    青荷擡臂淺笑:“現在開始,我要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我要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知道嗎?”

    風沙歪着腦袋不吭聲。

    別說他和方宗花沒什麼交情,就算有那麼點交情,也輪不到上級替下屬扛雷。

    何況方宗花這小妞一路上陽奉陰違,一直在暗地裏挑他的刺,跟他過不去呢!

    尤其剛纔居然還敢拒絕他,活該受點教訓。

    然而罪不至死,他還是要救的,但非現在。

    青荷嫣然道:“回答慢了。”擡起的手臂輕輕往下一揮。

    兩根長杆隨之下落,方宗花跟着墜落,撲通一聲,落入水中,直沒過頂。

    青荷志得意滿地道:“想不想求我高擡貴手啊?”

    風沙失笑道:“祝你開心。”言罷扭頭離開,直接錯過軟塌,到案几邊席地而坐,抓了一支筷子,撥弄剩下的殘羹冷炙。

    青荷滿臉錯愕,呆了少許,快步追來,結巴道:“再不起來,她真會淹死的,就算淹不死也會冷死,你真捨得扔下不管啊?”

    風沙抓着筷子往肉上戳了幾下,淡淡道:“那不是正和你的心意嗎?”

    青荷不禁傻眼,嘴脣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風沙擡頭笑道:“不用謝。”

    青荷臉色漸漸發狠,咬着牙道:“你就繼續裝吧!別以爲裝作不在乎她就能騙過我,咱們看誰先熬不下去,哼!”

    風沙不搭理他,心裏掐着脈數,估算方宗花能夠撐在水下撐多久。

    他只想讓方宗花受點教訓,足夠的富餘還是要打出來,別鬧出什麼意外。

    柳靜婉的天籟嗓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冷冷道:“誰允許你自作主張了?”

    青荷哆嗦一下,碎步奔去,伸手往後指着風沙,低頭衝着柳靜婉,誠惶誠恐地告狀道:“剛纔他不僅威脅婢子,還辱罵小姐,婢子一時氣不過,所以警告他一下。”

    柳靜婉目不斜視,木無表情:“是嘛?”連語氣都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青荷連聲道是,使勁點頭。

    風沙無所謂道:“她說是就是吧!”話語猛地頓住。

    柳靜婉身後站着一名一直低着頭的婢女,正好擡頭看了過來,甚至還笑了一下。

    風沙差點以爲自己眼睛花了,眨巴兩下,定睛一瞅,十成十是雪娘,如假包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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