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指鹿爲馬
    深夜,趙進來到閩商會館。

    進門前忐忑,進門後不安。

    他給風沙做過侍衛,儘管時間不長,多少混個臉熟。

    轉着臉左顧右盼,希望找到幾個相熟的弓弩衛或者劍侍,能夠探聽一下情況。

    會館的後院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人和馬車,似乎正忙着整理行李,集中裝車。

    分明是在做啓程前的準備。

    授衣負手立於徑道之上,身後跟着兩名面貌冷豔的劍侍。

    陪送趙進的幾名弓弩衛齊齊行禮。

    趙進跟着行禮,同時偷瞄授衣。

    授衣木無表情,美眸不波,看不出喜怒。

    趙進心裏更加發慌。

    趙重光沒去世前,他身爲父親的親衛首領,經常跟這幾個劍侍副首領打交道。

    那時雙方平等交往,人家已是不苟言笑。

    趙重光去世後,他給風沙當侍衛,授衣是他的頂頭上司。

    那段時間,捱了不少訓斥責罵。

    見面不免打怵。

    勉強壯起膽子賠笑道:“授衣小姐,風少這麼着急找我,到底什麼事啊?”

    正因爲兩人有過上下級關係,他纔敢試着問上一下。

    換做其他劍侍副首領,他連嘴都不敢張。

    授衣不做聲,僅是當先領路,連眼神都沒瞟過來。

    直到臨近門口,目不斜視地輕聲道:“待會兒說話千萬要仔細思量,不怕慢就怕亂。一旦亂說話,秦老國公的餘蔭很可能蔭不住你。”

    趙進僵了一下,頓時站住,琢磨她這是什麼意思。

    授衣不再理他,徑直進門稟報。

    風沙正翹着腿靠坐矮榻上。

    伏劍則在對面赤足清唱。

    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難得換上了女裝,還是很貼身的短裙,那對纖穠有致的雪白長腿最爲吸睛。

    歌詞輕快,歌聲悅耳。

    嗓音慵懶中透着嬌憨。

    肢體隨着歌聲輕輕扭擺,幅度很小,腰肢很軟,勻稱窈窕,盡顯曼妙。

    那對漂亮的眼睛不復以往的冷漠嚴厲,隨着舞姿忽閃忽閃,十分迷人。

    時而蓮步近身,時而碎步稍遠,偶爾還會滴溜溜轉上一圈,裙角飛揚。

    距離不算近,但也不算遠,飛揚的裙角每每蹭過風沙翹起的腳尖。

    又純又欲,簡直撩死個人!遠遠超出叔叔與侄女的尺度。

    授衣進門稟報,她才收聲收勢,攏上及地的大氅,連赤足都掩上了,於側謹立。

    風沙跳了起來,起身出迎,直接迎到門邊。

    趙進見他神色溫和,態度親熱,緊提的心稍稍放下,振衣拜道:“趙進拜見風少,恭請福安。多日不見,風少意氣風發,亦如往昔。”

    風沙回禮道:“趙世兄不必多禮。”雙手抓住趙進的胳臂攙起趙進,把臂同進。

    旁邊的授衣哆嗦一下,與伏劍相視一眼。

    主人這麼多禮,擺明先敘情,再論罪。

    簡而言之,敘情時不論罪,論罪時也就不敘情了。

    對趙進來說,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伏劍哆嗦的更厲害,她知道風少找趙進問什麼事。

    趙進的回答將會聯動到她,不由得她不心慌。

    風沙拉着趙進入座,招呼伏劍和授衣分別給主客上茶。

    趙進當然不敢讓授衣給他奉茶,趕緊起身婉拒。

    風沙笑道:“在這裏,她是奴婢,你是客人,難道讓我親手給你奉茶不成?”

    趙進連道不敢,只好半起身,雙手受了。

    風沙把伏劍介紹給他:“這是我三侄女,開封的時候你們應該常見面吧?”

    趙重光曾經借給他五百親衛,幫着三河幫在汴州碼頭立足,乃至擴張勢力。

    尤其建快活林的時候,三河幫藉助之處甚多,兩人應該沒少見面。

    “當然當然。”

    趙進忙道:“宮三小姐巾幗不讓鬚眉,丹鳳幫主威名卓著,我十分敬慕。”

    伏劍一向幹練,作風凌厲。

    不僅愛穿男裝,簡直比男人還要霸道,令人想親近而不得。

    這時忍不住打量伏劍,不看還好,看上一眼,心兒騰騰冒火。

    他從來沒見過一向冷豔剛硬的伏劍這般清純俏美的模樣,差點失態。

    風沙失笑道:“論輩分,她比你矮整整一輩。論年紀,你給她做爺爺都綽綽有餘。要敬慕,也該是她敬慕你。”

    趙進又連道不敢。

    風沙與他寒暄幾句,提了些趙重光的事,話風一轉:“趙世兄來申州之後的所作所爲小弟多少知道一點,這個司務主管做的還順利嗎?沒有人敢爲難你老兄吧?”

    趙進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愚兄實在汗顏,雖說有風少的面子在,奈何申州幫會衆多,又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愚兄只能用點上不檯面的紈絝手段。”

    風沙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含笑道:“能理順就好,些許小節,不必計較。”

    趙進擡手擦了擦莫須有的額汗,乾笑着坐下道:“剛開始確實有些艱難,好在終究理順了。風少深明大義,不計較愚兄手段粗鄙就好。”

    風沙哈哈笑道:“若論紈絝,大公子堪稱人間之翹楚,身爲他的三弟,趙世兄你恐怕很難青出於藍勝於藍吶!”

    趙進頓時輕鬆多了,心道是啊!比紈絝誰比得贏他大哥,風沙連大哥那些荒唐透頂的爛事都沒有表示過不滿,又怎麼會因爲他這麼點事生氣呢?

    風沙忽然斂容道:“聽說東鳥的衡山公主到申州了,不知道趙兄你知不知道?”

    趙進呆了呆,下意識想說不知道,又倏然閉嘴,腦筋猛轉。

    衡山公主到申州是通過三河幫的走私渠道。

    三河幫是用朱雀的渠道走私,這條渠道正歸他管。

    他剛剛表示,已經理順了。

    要是回答不知道,風沙會認定他撒謊。

    這分明是個連環套,他一不留神上套了,人家還順手打了個死結。

    風沙也不追問,端起茶盞慢慢喝。

    他知道趙進被陳許商會給拉下水了,不過陳許商會已經被他盯上,早晚要滅。

    看在趙重光的面子上,他不打算追究。

    不過,對趙進來說,趙重光的面子這一把已經用光了。

    下一把,就事論事,公事公辦。

    伏劍睜大秀眸,狠狠瞪着趙進,雙手互掐,掐得很緊。

    她現在恨不得掰着趙進的嘴巴,讓這老小子講清楚。

    三河幫祕密扣押東鳥公主其實不算個事,販賣奴隸那就是大事了。

    一旦隱谷追究起來,連風少都扛不住。

    尤其風少好像動了撤她的心思,再遇上這種事,她能好得了?

    趙進想了想,剛要說話。

    授衣輕咳一聲,近身躬腰給他續茶,輕聲道:“好茶不怕熱,三公子慢品。”

    趙進立時閉嘴,邊喝茶邊思索,良久後道:“潭州被東鳥輕軍攻破,王公貴族無不遭難,衡山公主逃出潭州,流落於洞庭,爲嶽州水師所救,祕密護送至江城……”

    他說的很慢,像是字斟句酌,深怕說錯半個字。

    風沙安靜聽着,並沒有催促,更沒有質疑。

    其實這番話很可疑。

    因爲趙進實在不太可能瞭解衡山公主在江那邊的情況。

    就算知道一些,也不可能知道這麼清楚。

    更像是臨時編造,頂多有一部分是真的。

    趙進膽子大了些:“東鳥國本動搖,鼎落誰家尚在未定,江城會深感危機,擔心保不住公主,所以通過三河幫祕密護送過江,擇地安置,以策萬全。我負責接應。”

    伏劍暗鬆口氣,趕緊偷瞄風沙,不敢漏過半絲表情。

    依趙進所言,三河幫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呢!

    風沙笑了笑:“很好,趙世兄坦率直言,我心甚慰。衡山公主能夠安然無恙脫離險境,趙世兄接應有功。我現在十分期盼與公主會面,望趙世兄成全。”

    形勢演變至今,三河幫註定要拆分了。

    四靈、隱谷,他和雲虛,四夥人,爭!

    這種時候,絕不能落這麼大的把柄給隱谷。

    只要把這件事給抹過去,他根本不在乎趙進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事情必須是這個樣子,不是也得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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