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敵友無常
    重陽大宴的第七天、第七場,也是最後一場宴會。

    這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嶽州的命運,東鳥的命運,許多人的命運,只在一個人的一念之間。

    這是少數人飽受煎熬的一天。

    尤以周峯和解文表爲甚。

    兩人焦急地等待着東鳥總執事做出最後的決定。

    是戰,還是降?

    靜江軍正在等候軍令傳達。

    這又是多數人懵懂無知的一天,依舊觥籌交錯,交際正歡。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榮辱被架上了高崖。

    是重重墜落,摔到崖底成爲一灘肉泥?

    還是輕輕飄飛,騰躍到天上呼風喚雨?

    可能就決定在下一刻,一杯酒喝完之後,熱情寒暄之前。

    風沙一如既往,跟郭青娥並肩坐在上首當神像。

    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張星火三番五次提醒他:當以玉石俱焚之決心賭人家不敢魚死網破。

    他猶豫了這麼久,終於下定決心。

    拔劍出鞘,與之對攻。

    如果東鳥總執事還是決定短兵相接,那就打吧!

    一直打到一方徹底認輸爲止。

    風沙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坐到臨近晚宴。

    李淑婷忽然近前,向風沙行禮道:“家祖有請。”

    隨侍在側的繪聲和張星雨立刻緊張起來。

    服侍郭青娥的東果驀地擡起頭,正在斟茶的手停在半空。

    茶湯溢流,茶香亂漫,尚且不知。

    風沙沉默少許,默默起身,澹然自若道:“帶路。”

    他知道東鳥總執事今天八成會邀請他。

    只是不知道人家究竟是祭出禮花,還是拔刀出槍。

    兩人僵持了實在太久。

    期間,互有勝負。

    至今,能退的都退了,能讓的都讓了,能忍的都忍了。

    誰都堅持不下去了。

    是時候,該結束了。

    郭青娥柔聲道:“早點回來。”

    四靈的內務,尤其是四靈高層之間的事情,她不能介入。

    她對風沙最大的保護就是好好活着。

    任何人動她丈夫都要首先考慮能不能扛住爲夫復仇的她。

    心中還是隱隱不安。

    被逼上絕路的人無異於受傷的野獸,很可能喪心病狂。

    風沙衝郭青娥微微一笑,儘管輕笑,瞧着相當燦爛,“多玩一下也無妨。”

    繪聲和張星雨想跟上,被風沙阻止。

    就這麼孤身一人隨着李淑婷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同離場。

    下了岳陽樓,上到大街,不遠就是嶽州最繁華的西市。

    這個時間,正好是西市最熱鬧的時候。

    街上車水馬龍,街邊摩肩擦踵。

    風沙也不問李淑婷去哪兒,反正就跟着走,過街進巷。

    到了巷口,李淑婷略一猶豫,雙手拎着裙襬,踮着腳往裏走。

    很快便換做了單手,因爲另一隻玉掌急着掩鼻遮脣。

    這裏不僅亂糟糟的,破破爛爛,路上還有些土坷垃。

    往來行人不少,穿着都很底層,味道不好聞。

    她這輩子都沒進過這種巷子、來過這種地方。

    風沙看她一眼,笑道:“這就是人間。”

    李淑婷並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不妨礙她擠出個笑臉。

    巷內的行人好像沒見過穿着打扮這麼精緻的貴人來到這裏。

    尤其李淑婷還長得那麼漂亮,漂亮到讓人自慚形穢。

    投來的視線從未斷過。不過都是偷偷摸摸地看。

    李淑婷經過的時候,連說話的聲音都要小上很多。

    走過之後又開始竊竊私語,似乎忙着評頭論足。

    兩人很快到了一小間飯館門外。

    這間飯館位於老街老巷中,明顯有年頭了。

    瞧着古舊破舊,又十分乾淨,幌子都洗白了,看不清上面寫着什麼字號。

    正值晚飯的點,店內外的客人當真不少。

    還有不少人排隊。

    空氣中瀰漫着酒菜的香味,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市井的氣息不僅入鼻,還入目入耳。

    明明十分嘈亂,偏偏又予人一種安寧舒適的感覺。

    李淑婷很不好意思道:“婷兒不知道祖父爲什麼非要在這種地方設宴請您。”

    風沙澹澹道:“這裏挺好的。”

    李淑婷忙道:“您喜歡就好。”

    轉臉衝迎上來的小夥計,細聲細氣地讓他引路。

    那個小夥計好像懾於李淑婷的容光,臉都紅了,低頭着不敢看人。

    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甚至連嘴都不敢張開,話都不敢說。

    上到二樓,進到最裏面一間包房,風沙終於見到了東鳥總執事。

    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看着就像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小老頭子。

    可一張口那就不像了,“冥鴻跡在煙霞上,燕雀休誇大廈巢。名利最爲浮世重,古今能有幾人拋。”

    風沙笑了笑,打了個手勢道:“李小姐在,我也帶了個人過來,就算扯平了。”

    白日初鬼魅般現身於房內。

    李淑婷吃了一驚,良好的教養又讓她把驚呼壓回了嗓子。

    東鳥總執事皺眉道:“用得着這麼公事公辦嗎?”

    他吟詩開場,本指望風沙應和幾句。

    氣氛融洽了,就好談事了。

    風沙的反應令他非常失望。

    居然連這麼順便的臺階都不給他下。

    “規矩還是要的。”

    風沙不待東鳥總執事相請,徑直於對面入座,笑道:“你我都是規矩的受益者,壞規矩就是壞自己。”

    他嘴上說守規矩,身爲觀風使不拜總執事,言語中更透着兩人平起平坐的意味,其實就是在壞規矩。

    “那可不一定。”東鳥總執事心如明鏡,“壞別人的規矩才能定自己的規矩。”

    江城私鹽桉所造成的清洗,實際上是風沙以墨修的身份立威。

    加上東鳥玄武觀風使秦夜徹底選邊站,他早就被架空了。

    比如嶽州各地駐軍的主官都是東鳥四靈。

    這次風沙派人一盯,居然連一個敢抗命的都沒有。

    真要跟風沙正面幹起來,下面人聽誰的真不好說,反正他不敢賭。

    看風沙現在的態度,明顯是想重新立規矩了。

    風沙心道你知道就好,外頭道:“總執事請我來,是定規矩,還是壞規矩?”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跟東鳥總執事拼個玉石俱焚,那就沒什麼好忌諱的了。

    怎麼直接怎麼來。

    如果人家非要跟他魚死網破,他認了。

    東鳥總執事不答,嘆氣道:“自從四靈大會上設立總執事,我等晉升爲總執事,十四個上執事之位空缺至今。我打算推薦你增補爲新任上執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旦成爲上執事,風沙就可以正式着手問鼎四靈。

    名正且言順,誰都壓不住了。

    而他與其他五位總執事訂立的攻守同盟立時告破。

    從此只能屈居風沙之下,跟人家一條路走到黑了。

    風沙強行壓下心中的喜意,不動聲色道:“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雖然東鳥總執事好像有認輸之意,可是並沒有實錘之行。

    這種關鍵時候,容不得他出半點錯,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東鳥總執事凝視道:“靜江軍這次來了水陸八營,回去也必是水陸八營。”

    現在解文表掌控軍隊是他唯一還能夠指使的軍隊。

    如果連這都沒有,他就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塊肥肉。

    無論如何都要全須全尾地保下。

    風沙斜眼道:“你不會要我給靜江軍提供糧餉吧?”

    他之所以能把靜江軍這支偏師卡得動彈不得,全在於拼命斷其後勤補給。

    這口子如果放開,哪怕稍微放開一點,誰知道人家喫飽喝足後是撤是攻?

    到時人家水陸八營直接壓你臉上,再來跟你討論信用問題,那才叫坐蠟。

    東鳥總執事嘆了口氣,“解文表最近跟我提過幾次,他迫切地想趕去衡州就任。臨行之前,還想去你那做客幾天,商討一下補給事宜。”

    風沙眼睛一亮,這條件不錯,沉吟道:“如果解兄領兵去衡州,我沒意見。”

    只要東鳥總執事把解文表交給他,他就可以確信東鳥總執事是真心實意地認輸。

    另外,以後能有解文表來扯周峯的後腿,他求之不得。

    “還有一事。”

    東鳥總執事正色道:“解文表一向忠於東鳥皇室,願爲衡山公主效犬馬之勞。”

    如果周峯這次守約給靜江軍接續上補給,他也不至於大敗虧輸。

    如今沒法恨風沙,滿腔怒火只好衝周峯發了。

    一旦武從靈獲得解文表的效忠,那就有了軍隊支持。

    周峯還想在東鳥一家獨大?做夢去吧!

    風沙聽懂東鳥總執事話裏的意思,展顏道:“是時候該好好敲打一下他了。”

    這次周峯想當中坐莊,期盼他和東鳥總執事拼個兩敗俱傷的心思表露無疑。

    他跟東鳥總執事和解,兩人都騰出手來了,自然要秋後算賬。

    不然人家真把四靈睚眥必報的名聲當成假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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